週一 11月 07, 2011 3:51 pm
要出發去花蓮時，一本詩刊寄來了，匆忙間便隨手帶著出門。花蓮這幾天的太陽很大，伴隨著舒爽的風，是那種太陽越大小孩子會開心會想跑出去玩的天氣，與北部刺人而令人焦躁的太陽完全不同。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翻開手上的詩刊，讀到林群盛等人所寫的一些關於網路遊戲、魔獸世界的詩，我心想原來這就是土地。
如果今天有個命題，讓我必定得書寫土地，我會從小時候與阿公阿嬤一起住的高雄開始寫。我寫那棟只有紗門與木門的兩層樓小房子，寫每天午飯後必定趕我出門去玩的老人家，寫那條經常去玩水抓魚的小溪，寫有次調皮的玩伴推我下去深處而學會游泳的小池塘……寫到偶而會玩得忘記時間，阿嬤問問鄰居就知道我跟哪些孩子去哪裡玩，抓我回家吃飯。我們那小房子在眷村附近，衣服都曬在門口，有時阿嬤沒注意到下雨，鄰居會把我們的衣服收一收拿進來。這些都是我上小學之前的事，下面沒有了。
雙親認為在台北接受教育比較好，因此將我帶到北部上小學，我的土地就成了四樓的小公寓還有狹窄的樓梯間。我的父母怕我跑到電動間學壞，也怕我在外面亂跑遇到壞人，因此買了當時正流行的任天堂紅白機給我，忙於工作經常不在的他們常說「有空多待在家裡，別亂跑」。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去學校，去同學家打電動或者帶同學回家打電動，寫作業。沒人可以跟我討論如何下到某條還算乾淨的水溝去抓魚，想跟同學說話就一定得每天準時收看動畫「絕對無敵」。然後換了ＳＥＧＡ主機、超級任天堂主機、用電腦與撥接網路玩「石器時代」……然後「石器時代遊戲中把鉅款丟在地上，會顯示成超大的石錢」終於變成了土地這命題的一部分，我忙於工作很久沒讀書、沒娛樂的雙親不知道，從不關注這些的作家前輩也不知道。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沒在台北住過一開門就可以出去玩的房子；沒住過可以把衣服曬在門口的房子，我住過四樓、五樓、六樓，衣服都曬在狹窄的陽台，可能還有一些哀哀怨怨的小盆栽。前陣子住處的海砂陽台整個掉下去，砸爛的不只是那台倒楣的車，還有我支離破碎的土地。
在黃春明的小說中，土地是莊重而富有生命力的呼吸，與生活密不可分。而如果我們還有一些身為寫作者的誠懇，為什麼我們不書寫土地與生活？我們已經在寫了，那些得到我們的愛與眷戀的土地，可能名為艾澤拉斯、可能叫做布倫希爾德、亞丁城……這些土地的資料虛擬地存在我們的電腦硬碟裡，我們終日向遠方的伺服器祈求讓我們看一看我們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