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8月 21, 2005 9:19 pm
蘋果牛奶是那位老太太手上的飲料。
那一天放學晚了，我到桃園車站時已近八點，打通電話約了人來載之後，我就坐在大廳長椅上。正前方是個好大的螢幕，播著某齣連續劇──好像叫「我只在乎你」，鄧麗君似的名字──，劇中人一個個陰險詭詐又身不由己，殘暴且委屈至極。無聊之下，我沒有什麼選擇，就冷笑著看將下去。
不經意我轉頭瞄到了坐在我右手邊的老太太。她臉上的皮膚鬆的甚至撐不起皺紋，某些處骨節突起，就像敷著一層白榻組織的，很無禮庸俗但寫實地，骷髏。正同時她也轉頭，眼光一對，驚的我全身冷顫煩惡，趕緊別開頭。
再看了幾分鐘的電視，我已經幾乎忘了老太太的存在。我全副的注意都用在嘲笑演員過差的演技以及編導過低的想像力了，雖然沒有開口，但心裡的暗罵聲卻從未停過。
一支7-11的吸管悄沒聲息的伸向渾然不覺的我，在我右唇角輕輕一觸。熟悉的塑膠軟感、蘋果牛奶的氣味及一種我未能辨認的知覺使我全身大震。我急忙向左挪了一大步，驚恐的看向它的來處──老太太與臉頰相似質感的手腕牽長迫近我，手上握著罐紙盒裝的蘋果牛奶，開封，並插上了吸管。
我表情的疑惑一定很明顯。老太太「呀」了一聲，眼神望我動了動，示意我拿去喝。我忙揮了揮手，輕聲道：「不用了謝謝。」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小或怎麼的，她堅持的更把飲料推向我，幾乎就是要餵我了。
老太太看起來，或者說我確定，精神上有些狀況。事實上我當時還暗想她會不會把我誤認為她的孫子之類的。
我半帶厭膩半帶畏懼的撞開她的手，稍微高聲道：「謝謝。」
我低頭看錶，時間還早，還有的等，覷覷老太太那張眼睛烏黑空洞的臉，於是想起身換個位子。但她就像任何一個照顧孩童的老人家一般不屈不撓。她把吸管湊近自己嘴裡喝了一口﹝這是在向我說明那沒有毒，還是「很好喝喔」這樣的宣告？﹞，然後更加快捷的把蘋果牛奶塞過來，急的就像是怕我會逃走。
落荒而逃的意圖被窺破之後，我反而不再害怕她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氣。我咬牙道：「我說不用了謝謝。」伸手按住飲料紙盒，在沒有碰到她的手的狀況之下把飲料硬是壓還回去。她好像不會說話，只能焦躁的：「嗯啊！」然後用枯瘦的手臂努力的頂著。這畫面僵持了幾秒，我驚覺到前後坐著或經過的人們都有志一同的望向這邊。我的臉燒熱開來，腦中暗喊丟臉。右手上微一加力把它推回去，然後立刻站起來離開這片尷尬。老太太見狀，扯直了喉嚨大吼一聲：「欸呀！」蘋果牛奶白綠相間的瓶子也分享了她的惱怒，根本是向我揮擊過來。
那一瞬間我沒有太多選擇，我並不是什麼身手矯健的人。我很本能的揚開我唯一空著的右手，結結實實的拍在紙盒上。只聽得「噗噗」聲起，飲料從老太太手中被打落，黃綠色甜水灑了一地板，我書包上衣服上也分了幾滴。老太太疑或的望望自己突然空掉的手，再望望我，那雙空洞如深淵的瞳仁。接著她緩緩的蹲下去，把還有殘餘的飲料罐連同吸管一同揀起，緩緩遞給我。我身不由主的拿進手裡。
我連「謝謝」都沒有說，便立刻乒乒乓乓的逃、跑出車站大廳。
那一天放學晚了，我到桃園車站時已近八點，打通電話約了人來載之後，我就坐在大廳長椅上。正前方是個好大的螢幕，播著某齣連續劇──好像叫「我只在乎你」，鄧麗君似的名字──，劇中人一個個陰險詭詐又身不由己，殘暴且委屈至極。無聊之下，我沒有什麼選擇，就冷笑著看將下去。
不經意我轉頭瞄到了坐在我右手邊的老太太。她臉上的皮膚鬆的甚至撐不起皺紋，某些處骨節突起，就像敷著一層白榻組織的，很無禮庸俗但寫實地，骷髏。正同時她也轉頭，眼光一對，驚的我全身冷顫煩惡，趕緊別開頭。
再看了幾分鐘的電視，我已經幾乎忘了老太太的存在。我全副的注意都用在嘲笑演員過差的演技以及編導過低的想像力了，雖然沒有開口，但心裡的暗罵聲卻從未停過。
一支7-11的吸管悄沒聲息的伸向渾然不覺的我，在我右唇角輕輕一觸。熟悉的塑膠軟感、蘋果牛奶的氣味及一種我未能辨認的知覺使我全身大震。我急忙向左挪了一大步，驚恐的看向它的來處──老太太與臉頰相似質感的手腕牽長迫近我，手上握著罐紙盒裝的蘋果牛奶，開封，並插上了吸管。
我表情的疑惑一定很明顯。老太太「呀」了一聲，眼神望我動了動，示意我拿去喝。我忙揮了揮手，輕聲道：「不用了謝謝。」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小或怎麼的，她堅持的更把飲料推向我，幾乎就是要餵我了。
老太太看起來，或者說我確定，精神上有些狀況。事實上我當時還暗想她會不會把我誤認為她的孫子之類的。
我半帶厭膩半帶畏懼的撞開她的手，稍微高聲道：「謝謝。」
我低頭看錶，時間還早，還有的等，覷覷老太太那張眼睛烏黑空洞的臉，於是想起身換個位子。但她就像任何一個照顧孩童的老人家一般不屈不撓。她把吸管湊近自己嘴裡喝了一口﹝這是在向我說明那沒有毒，還是「很好喝喔」這樣的宣告？﹞，然後更加快捷的把蘋果牛奶塞過來，急的就像是怕我會逃走。
落荒而逃的意圖被窺破之後，我反而不再害怕她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氣。我咬牙道：「我說不用了謝謝。」伸手按住飲料紙盒，在沒有碰到她的手的狀況之下把飲料硬是壓還回去。她好像不會說話，只能焦躁的：「嗯啊！」然後用枯瘦的手臂努力的頂著。這畫面僵持了幾秒，我驚覺到前後坐著或經過的人們都有志一同的望向這邊。我的臉燒熱開來，腦中暗喊丟臉。右手上微一加力把它推回去，然後立刻站起來離開這片尷尬。老太太見狀，扯直了喉嚨大吼一聲：「欸呀！」蘋果牛奶白綠相間的瓶子也分享了她的惱怒，根本是向我揮擊過來。
那一瞬間我沒有太多選擇，我並不是什麼身手矯健的人。我很本能的揚開我唯一空著的右手，結結實實的拍在紙盒上。只聽得「噗噗」聲起，飲料從老太太手中被打落，黃綠色甜水灑了一地板，我書包上衣服上也分了幾滴。老太太疑或的望望自己突然空掉的手，再望望我，那雙空洞如深淵的瞳仁。接著她緩緩的蹲下去，把還有殘餘的飲料罐連同吸管一同揀起，緩緩遞給我。我身不由主的拿進手裡。
我連「謝謝」都沒有說，便立刻乒乒乓乓的逃、跑出車站大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