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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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你願意跟我說些什麼嗎?除了和夢有關的一切。
還是,你願意聽我說些,有關於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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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覺得,那些未及完成的文章,連同等待沉澱的情緒,都將在某天被徹底棄置、或者扭曲、或者崩碎。也只有在不願意更深的夜裡,漫無目的翻弄某些信件、某些殘稿,開啟一道門,觸動一處隱約幽微的記憶時,那些深藏、或早就遺忘的,才會緩緩流出。

卻不是以最初的姿態。

那麼,如果是最鮮明的那個夢境,我也可以先深深埋入你的墓穴中,靜靜等待它和你一起腐化嗎?這些日子以來,你以不同的樣貌形式,不斷提醒我與其他週遭的人,不斷反覆迂迴卻堅持地訴說著──以喃喃囈語的姿態,卑微卻又高高在上。在同時被冷汗與淚驚醒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這才是真實。你說什麼是記憶呢?從來它就不是客觀的事實記錄,從來它就為保護自己,不斷說謊。

那天早上,我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一陣腳步聲帶來的壓迫,胸口兀自喘伏之際,一道聲音凜然(或是焦急)地劈下:「快起來…阿公走了……」走了,走去哪裡了?我翻了個身,一輛白色轎車打著刺亮的車光朝我疾駛而來,衝撞的瞬間所有的光放大後破碎成一片片,刺進夢的每一處深淵,在闃黑的邊界一陣低低的哭聲,像泉水、幽咽泉流水下灘那樣的哭聲,又或是抽泣,在換氣的縫隙間滲入一些流質的、乾淨絕望的音質。無論我如何將棉被緊緊裹住頭,一層兩層三層無法呼吸,那道光還是毫不費力地侵入,放大,比蟬翼更薄更透明,像噴泉的池水一樣落下,什麼?走去哪裡?我又翻了個身,確認誤解了夢境,進入下一個──在三歲或是四歲的年紀,外公車禍過世,而我當時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的,事後聽媽媽談起,於是一段很長而不連續的時間,一個夢境不斷重複:外公的身體直直地倒在馬路上,臉孔朝地,而我小小的身子站在他身旁,倚靠著車門。那雙眼睜得老大,還是個困惑多於害怕,新鮮大過傷心的年歲。車身與光線同等模糊,唯一具體的是那雙眼睛,那雙不帶情緒,異常清澈的眼睛。不屬於任何人的眼睛。

那雙眼穿透了多少年,只蒼老了吋許。在叮鈴脆響晃蕩的童年,那雙眼,在咕嚕渾沌塵染的今天,那雙眼。遙遠。

有什麼不明白的東西灌進腦中,再將某些極珍貴的狠狠抽離。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翻身、繼續賴床,緊閉雙眼,被一個又一個夢解剖分屍。極痛、極……。或許在什麼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什麼都已經發生了。十二點多終於放棄和斷裂的夢境抗衡,掙扎起身,全身骨節吋吋拉開,酸痛像是從一個框啷破裂的玻璃瓶中漫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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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停頓在:,、;:「,。,……」,,。

馬賽克打在螢光幕上,不確定地指涉一個現在進行式。在我所有可以推想的範疇中,馬賽克的存在是為了掩蔽、或模糊一些太過美麗、太過醜陋的事物;存在於影射的邊界地帶或是,對,或是A片中。但是你在那裡又該如何解釋?在一片馬賽克的背後,直挺挺地躺著,有人的手按在你的胸腔,旁邊圍繞著一大群沒有馬賽克卻面容模糊的人。你,在拼貼方塊的反面,不讓我看清楚,不讓我相信是,你。我忽然了解到馬賽克的另一個功用是躲藏,它與夢境等距,婉轉迴避熟悉的眼神,卻用另一種方式離我更近:

你的名字,連同尚未掘出的禁忌之處,竟都無從、無從迴避。

“Rite of passage.”一個陌生的字眼從腦中穿射而過。它所指陳的提示,可能比夢更精確些。轉換身分之必要。那是一種方式,從頭到尾為你所堅持的儀式:我無法陷入深眠、更無法支撐精神;在醒著的生活中昏瞶如夢,在夢中清醒異常。可不是,漩渦打轉的思緒中,我還在猶豫著,怎麼樣的敘述觀點才能讓你以最好、最完整的姿態,再活一遍。這次由我來為你灌溉,你要放心地抽芽、伸枝開葉。只管放心。批准所有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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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節霹靂啪啦,平時安靜祥和的農村頓時熱鬧年輕起來,孩子孫子們都回來了。我們最期待的無非是領紅包:紅包帶著喜氣的香味在每個人的手間瀰漫開來,興奮的笑語聲、接頭交耳,點綴也映襯著看不見的寂寞。你在紅包袋上以墨筆寫上每個孫子的名字,一一點名,那些紙上的字便跳躍起來,一個個跑向你,一個個跑開,歡笑、喧鬧,墨水在手汗間暈開,抽出紙鈔,紅包袋便靜默在沙發餐桌或魚缸旁,連著模糊中仍可窺見的勁拔。

一個個跑向你,一個個不得不離開。

我接下最後一個,你給的紅包,哀樂從耳廓靜靜地流過,像是夜間偶時起伏的潮水。叔叔說,你早已準備好,夾雜在看似廢棄的眾多紅包袋中,恰恰好有十一個裝著同樣數目的紅包,不是偶然,是你製造的必然。低頭望向捏在手中的那份紅包,薄薄的,從來沒有這麼薄過,原來是──忽然我看見那些圓潤的墨水騰空飛起,蒸發消散。目光寸落,那紅包紙上什麼也沒有了,沒有我的名字,輕。似乎再用力一絲氣力,連紅包也將碎成一片片,騰飛散去。

我們都沒有名字。於是我們都哭了。

一切都會成為回憶。
滿地落紅是,春天的哭。
你的名字,會照亮回家的路。
──顧城〈來源〉


  那麼給我一盞靜靜的光源,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家。你的名字,就借給我。那隊伍長長一串,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曲折路線往前延伸,越走越遠卻不是越離越近,要前往的那個地方還必須經過些什麼,你可以穿過,而我們必須被阻絕在外的。這時你已經穿戴整齊,敞亮的藍色絲綢繡上精緻金線的衣裳,戴著白手套。你在每一個角落穿梭,透視磨耗我的精力,佔據我的目光,入侵我的懸念,然後慢慢慢慢,我推著你,捧著一束百合,你推著我,推向衰老,我推著你,推著我,推著你……還來不及離開;她訴說著,你說,回來的時候,要在那片土地上種蕃薯。你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偷偷為翻好的土地播種。會長出芽嗎?會的,完全可能。那麼我應該目不轉睛注視著你。但是,你卻從沒讓我,好好的看過一遍,從來沒有,也再也沒有。夢或馬賽克和眼淚,原來是等價的隔離。

 對了,有時候只是有時候,而大部分的時候都說不準的,但是你都已經這樣甜甜笑著了,所以,讓一些美麗的東西是真實,不好嗎?你已經悄悄闔上眼。於是,夢中的顏色、聲音、氣味,會折射成什麼樣的光影,可能只剩下你,可以為我捕捉了。我轉瞬接住你驚愕的撇捺,才發現我們所立足之處。是夢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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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灰燼。像玩壞的玩具、像送出的禮物、像爬過的流星、像陳放堆疊的照片、像流過血的傷口。很簡單,很難懂。或許我只是想念那一首兒歌,催眠曲般飄盪著。飄蕩:晚安,晚安……so long,farewell……

  但是我寧可這樣相信。晚安之前,C說:我想到夢會想到那種,一覺醒來,知道自己有作夢但是卻全忘了的感覺。
 

我自己也是對夢相當著迷的人(炸)
你的散文筆法很好
善用某些文本的互文性
而營造了自己的基調

看了你那首詩會覺得你受夏宇影響太多
但你其實是有自己的風格的
不過只看一點點也只能以偏蓋全
請再繼續寫下去
這篇我很喜歡
我愛顧城
我愛掛上一切我喜歡的。

謝謝你喜歡噢~(興奮)(炸)
我也愛顧城
我愛那個任性的孩子~
因為我也很任性(!?)X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