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狗有前生嗎?
那我可一定會告訴你,有的。
因為,是不幸又或是幸運地說,我就是一隻帶著前生記憶的狗!
那是何年何月何日我已經忘了。前生與今生中的鴻溝有多闊多長多深我並不知曉。也許只是跨越一秒間我就走到今生來。也許中間已經錯過了好幾個世代。
但無論如何我清楚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黃沙熱舞的上午。
我手腕腳踝上環著我愛人拉兒為我結做的彩結飾毛,飾物。頭上搖飄著裝飾的小羽毛,18歲的我背闊厚腰腿粗,熱沙上,灼熱陽光下,隨著鼓聲節拍歡快熱鬧的帶著族中的年青男子,踏著非洲幾個碩果僅存的古老部落的傳統舞步唱著叫著。
唏~呵~唏~呵~唏~呵~呵~呵~
高藍天空下鼓聲舞樂,黃沙隨歡叫跳躍。
我全身有勁地投入鼓聲節奏中。除卻原始的血液中愛躍動在歡樂舞蹈外,目的是要那個遠道而來考察參觀的美國女人大開眼界。給她這個從所謂文明先進而來的人看我們的快樂。
這個白皮膚的女人頭上一頂枯草色帶邊布帽,身上一套樹啡色的衣褲,腳上蹬著半長靴子,頸上結了一條綠色格子小圍巾,手拿一種叫攝錄機的東西,對向我們,慢慢地由左掃向右又由右掃回左邊。她唯一露在太陽中的面頰鼻頭給曬得紅透,神色有種異常的興奮。眼睛沒離開過舞蹈中的我們,兩片薄唇不斷向那比我們皮膚白一點的翻譯問著甚麼話兒。
磨踢著熱沙,領著族中男兒快樂隨著鼓聲節拍舉手踢腳。一路躍舞至我的族長父親昂立卡拉和這白人女人面前作一個完成的雄偉舞姿,眾男子齊起發出遼亮的呼嘯聲。
拉兒跑來親吻我。叫人多麼滿足的一次舞蹈。
就在這陽光汗水笑聲鼓號一切都滲出歡樂的一瞬間!
突然外圍殺聲四起!
那可惡的拜山族男子竟突襲而來。想是知道了我們正在歡迎客人少了防範。我恨這班沒腦又不愛和平的族類,在這非洲部落已經沒落消失快盡的年代還要這樣擁著前代的恨互相殺戮。在這年代我們不是已經被文明取締得只餘幾個不成形的部落社會了嗎?可惜,這類突發性的血腥衝突在每個十年內總要發生一或兩次的,甚至於會是三次。
不過我現在沒太多的時間去恨。
殺聲四起的一剎那間,白人女人拉著緊張而興奮的表情手震顫地還在拍攝,神經緊張地很珍惜她能看到的這個場面,她的那個隨行翻譯黑人死命的拉她。我無暇去究想她為何要珍惜攝取這種血腥的恨。
驚呼中族中婦女拖著小孩們走避。
男兒怒聲咆哮。
我的父親護著白種客人忙著呼喚指揮族人取武器自衛。
我的愛人拉兒惶恐地貼著我。
那刻!
我只想到保護拉兒。保護客人。保護我的父親。
熱沙滾滾的叫喊混亂中,當我發現一支染著紅色箭頭的短矛一聲呼嘯急速向著我們射來時已經無法閃躲了!白人女人、她身傍的黑人翻譯、黑人翻譯身前的我的父親、緊緊擁著我的拉兒、面上都是一種終極驚駭。千鈞一髮間我身形一側一擋!短矛,從我背後的心臟位置插入。同時穿越擁貼著我的拉兒!
白人女人的驚呼聲,拉兒那隱忍的驚痛聲隨著一陣深沉痛楚鑽進我的心臟。
我和拉兒的面是貼得那麼近。我清楚看到她眼裡的柔情!在她的瞳孔中我看到剛才土地上舞蹈中的歡樂和歌聲,太陽和鼓號。我奇怪地有滿腔的驚訝,是知道死亡的來臨而又不相信吧!一時間我滿心有恨,恨互相無故殺戮的族群!我視線開始模糊。我只想多看幾眼心愛的拉兒!隨著耳邊的殺喊聲。我帶著拉兒給我套在手腕上、腳踝上、頭上那些美麗彩毛,帶著種種覆雜的情緒鑽進一片明亮和黑暗交替的空間。
有輾轉的空白和一種虛無的難受,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從一隻母狗的身體鑽出。在一個狗場裡。我竟變成一頭狗。這軟綿綿又無毛的身。一種叫冠毛犬的狗。
不!不!不。
我是沙都卡拉,非洲一個細少部族族長的長子。
我不要當一頭狗。我想大叫。沒能叫。
我想起我的拉兒……!
不!我要勇敢的生存下去。我要去尋找跟我最後一刻串連著穿越死亡的拉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