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　　　⊙歐陽柏燕

只能噘嘴向鏡子撒嬌　　
拉上窗簾進行秘密的約會
不斷改變姿態和眼神
儲存可能的蛻變
收藏那純真的感覺
對照自己的原形
　　
突然開囗對細頸瓶子說話　
看見夜長出一對耳朵
你說那是思念在複製一種情境
我獨喜愛那發光的尾巴
藏在星期五和你的背後
伸縮自如的吹響天籟


許多畫家都曾經為自己留下珍貴的自畫像，他們用線條和色彩捕捉當時的容貌、特徵以及鮮為人知的內心世界；其中，梵谷的自畫像最令人印象深刻，紅鬍子濃烈得像他敏銳感受的熾熱內心，殘缺的耳朵默擯外界一切的喧擾無知和頑冥固執，迷惑的眼神彷彿看不透這個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現實世界。畫家以自畫像明志，梵谷是其中的典範。

那麼詩人把文字當成畫筆，又能夠怎樣地「寫生」呢？首先，攤開烏黑柔軟的絨毛畫布，讓我們仔細端詳詩人的佈局。從「星期五和你的背後」、「看見夜長出一對耳朵」等詩句推測，時間應該是在星期五的晚上，地點背景選擇在起居室的梳妝台前，拉上窗簾屋內亮著鵝黃的燈光，而畫布裡的主角特徵，身材則像一隻「細頸瓶子」削瘦、骨感、脖子甚至有些因企盼而拉長的指涉，光澤的臉上已長出了魚「尾巴」，年齡則屬中年女子吧。

由以上的構圖我們可以得知，這是一幅「女子覽鏡自照」圖，「覽鏡自照」並非古代傳統女子傷春未遇的情懷，也異於「怨婦」式的自艾自憐。從女子諸多鏡中的行為，比方自顧自地「噘嘴向鏡子撒嬌」、「不斷改變姿態和眼神」、嘴巴哼哼唱唱地「吹響天籟」等等，這些舉止印證了詩中第二人稱的推論「那是思念在複製一種情
境」。而這樣的情境竟帶點調皮、雀躍、不斷預習著相見時的情景，潛藏著「女為悅己者容」的深情刻畫呢！

那麼日思夜夢「思念的情境」為什麼特別複製在星期五的晚上呢？合理的推論應該是這對「有情人」勞燕分飛、分隔兩地吧！星期五週末前的晚上是他們「相聚」的日子，詩中洋溢種輕佻、喜悅的節奏感，大概是「小別勝新婚」的緣故吧！

文本裡雖然有「一、二人稱」的對話、書寫，首段第一句即足以證明這是一個女子進行式的「獨腳戲」。而「你說那是思念在複製一種情境」是一回憶句的描述，緬懷「伊人」的情境，猶如咀嚼「橄欖果」的滋味；另外「藏在星期五和你的背後」這一詩句，則意味著即將到來的「牛郎織女會」，散發著玫瑰花香的浪漫芬圍。將過去、現在、未來的心境自然巧妙地融於文本呈現，作者或許無心如此書寫，卻詫異地令人感受到綿延不絕的思念和情意。

有聲有色、活靈活現的「畫中精靈」，不僅對過去的繾綣有著甜蜜的回憶，對即將到來的時光引頸企盼、滿懷憧憬，難得的是對自己的容顏和幸福，能夠自信地勇於掌握。

啊！一幅栩栩如生的甜蜜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