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7月 15, 2004 1:30 pm
氣味猶如一條牽引的絲線，總會勾動一些甚麼，甚至是潛意識裡冰山一角之下的那股暗流，只有在自己的記憶深井掬取一次又一次的倒影，面對自己所產生的一些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反應…….
童年總有一些淡粉紅的夢想，柔軟而溫暖，有純棉、髮、床、體味、淚．．． 來自於母親特有而我總不捨離床的芳香。有時候我躲在裡頭，以為那就是我唯一的天地了，一條毛毯彷如一切的屏障，我可以窺視外界的一切動靜，嗅聞著自己與毯交融的氣味，直至母親掀開毯被，而我如一條小獸般伏身，不識愁滋味地躍躍欲試。
其實屋裡有時會有一股屎臭，因為祖母得了一種腸管的疾病，幾乎每月總有幾次會拉肚子。由於母親是她的養女，她們之間的心結間接也影響了我對祖母的態度，加上這恶心的氣味，更加令我反感。猶記得她臨終前一夜，喚我去關熱水器，我還不理不睬心含詛咒，至今想來懊悔不已。但是我想：如果現在我還得置身於終日屎味的空間，我的心情是否還會如此理性？不良氣味比之噪音所給人的折磨，絕對不遑多讓，如果要使一個人抓狂，不妨雙管其下。
有一種聲音，伴隨著氣味，如一隻被實驗的狗，只要鈴聲一響就不自主的流口水，那就是夜裡賣麵茶的小販。彷若吹笛人的笛音總被催眠著前去吃一碗，細長的水柱注入碗裡，浮起蒸騰的香氣，最令我著迷的是沖太白粉，先用少許冷水調勻，再注入鳴叫的沸水，然後用竹片迅速攪拌，遂成透明球狀，再切成四等份，浸泡在紅砂糖糖水中，入口Q滑，甜而不膩。糖水的焦香浸潤懷舊的情懷，逝去的甜味，儼然絕版。 每一個當下的唯一，儘是感官裡的記憶地圖，而最初的經驗總立碑式地經由氣味，不經意地踢到…
猶記小時候初經來潮，母親教我用月經帶並在上鋪衛生紙。月經帶是尼龍布做成，兩邊有柔軟的材質避免胯下磨擦，內裡有兩條鬆緊帶固定衛生紙，前端各有一粒鈕釦，尾端各有一條較長的鬆緊帶，是用來釦在鈕釦穿上臀部用，雖然不是很方便但還覺得透氣。而現在衛生棉的種類多不勝數還廣告的天花亂墜，但總感覺非常的悶，悶得甚怕那股氣味發酵成不新鮮的魚腥四竄，即使有些標榜香氣的衛生棉，也是欲蓋彌彰雜味交陳，若此時再「崩血」而至真是坐立難安，難怪女性於生理期性情非常不穩定，除了賀爾蒙生理性的作祟，那些形之而外的因素 你嗅到了沒？
初吻如初發苞的蓓蕾，隱含著青澀，唇與唇試觸青春的蕊，碰撞的齒不得其門而入，才發現原來舌間泌著蜜，像吸吮甫起鍋的手工家常麵條，濕濡蘊燙富於彈性，光滑而氤氳剛撈起的新鮮，小口微嘗微甘，大口吞噬令人窒息。初戀男友的氣味分子，有著銅與鐵銹，來自出土礦物的呼喚，彷彿一顆種子蹦然而出，隱含著無限可能動情激素般地令人怦然心跳。
我聞不到自身的氣味，那時我鍾愛資生堂蜂蜜香皂總以為那應該是我的「基調」：透明的紅，玫瑰混合了蜂蜜的協奏曲。在《感官之旅》一書中說：曾有記者訪問瑪麗蓮夢露穿甚麼上床？她靦腆地答道：「香奈兒五號」。我想每一個人都有一件「國王的新衣」，當我默默憋氣時而嗅覺疲勞，忍受有狐臭的臨座同學的那些歲月，我真不忍當那個吐真言的小孩。香皂之於我是一種「移動的凝固」，由固態而液態，並且形成氣態分子飄散，比之香水含蓄，它是為了潔淨，不是為了遮掩，更無誘惑之意。比起1970年Yves Saint Laurent的「opium鴉片」 和80年代的Calvin Klein的香水三部曲：「困惑Obsession」、「永恆Eternity」、「逃脫Escape」， 以及90年代的「毒藥Poison」及至當代Chanel的「Chance」…..也許小家碧玉孤芳自賞，但我總以為淡方能持久，濃烈只是一場遊戲。
不曉得自己的體味，其實是正常的，但是徐四金的小說《香水》中的葛奴乙卻因為自己沒有體味，而想藉由謀殺來搜集人身上的味道，末了還割下那些少女的髮，並脫下她們的衣服加上裹屍的油，提煉出滿足他如吸毒一樣的病態感官天賦，其實沒有味道不也是一種味道？葛奴乙製造了各式各樣的體味：有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有令人極端崇拜愛戴的；有令人喪失心智陷入性愛的狂歡墮落。氣味比之迷魂藥根本是無孔不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這是孔老夫子告訴顏淵的「克已復禮為仁」的實踐守則，看來孔子的嗅覺不好，才會百密一疏。
《感官之旅》的作者Diane Ackerman說：喪失聽覺叫做「聾」，喪失視覺叫做「瞎」，但是喪失嗅覺者該用甚麼字眼稱呼呢？它沒有一個通俗的名字。 而愛滋海默症患者通常在失去記憶時也同時失去嗅覺，這兩者密切關聯，缺一則形同殘廢。
生命啟可毫無氣味？那簡直是行屍走肉。小說如果沒有了氣味，會變得何等乏味！？若非振保看著紅玫瑰「穿著一件曳地的長袍，是最鮮辣的潮濕的綠色，沾著甚麼就染綠了。她略略移動一步，彷彿她剛才所佔有的空氣便留著個綠迹子」；若非紅玫瑰嗅著振保的大衣與香煙被發現，又怎能勾起偷情的歡愉與激情。宮本輝的「 胸之香味 」 淡而迷離的牽引，使我每次去麵包店就陷入想像男人的胸香，有著麵包的氣息是何等的況味？氣味之流是一條柔軟的絲巾，也是一條令人撩撥的絲巾，也有可能是勒緊你脖子的一絲致命牽絆。
嗅覺是我們感官中最直接的，透過大腦皮質傳達到一個強烈情緒化的區域， 在呼吸的剎那你就命定為其所裊纏，所以記憶裏的氣味正是你的不設防的足跡。
《感官之旅》提及莎士比亞對紫羅蘭的精美譬喻:「甜蜜的竊賊，若不是由我愛的呼吸，你又能從哪裡偷來這份甜蜜？」。 又說米洛左 (czeslaw milosz)的亞麻櫥櫃「充滿回憶沉默的喧囂」。當氣味引領我們穿梭在過去與現在； 虛幻與現實之間，一扇門又一扇門的開啟，直至回到自己那個最初的原型，終於釐清感受與感官的欒生之貌，於是在一呼一吸之間就更游刃餘地了。
童年總有一些淡粉紅的夢想，柔軟而溫暖，有純棉、髮、床、體味、淚．．． 來自於母親特有而我總不捨離床的芳香。有時候我躲在裡頭，以為那就是我唯一的天地了，一條毛毯彷如一切的屏障，我可以窺視外界的一切動靜，嗅聞著自己與毯交融的氣味，直至母親掀開毯被，而我如一條小獸般伏身，不識愁滋味地躍躍欲試。
其實屋裡有時會有一股屎臭，因為祖母得了一種腸管的疾病，幾乎每月總有幾次會拉肚子。由於母親是她的養女，她們之間的心結間接也影響了我對祖母的態度，加上這恶心的氣味，更加令我反感。猶記得她臨終前一夜，喚我去關熱水器，我還不理不睬心含詛咒，至今想來懊悔不已。但是我想：如果現在我還得置身於終日屎味的空間，我的心情是否還會如此理性？不良氣味比之噪音所給人的折磨，絕對不遑多讓，如果要使一個人抓狂，不妨雙管其下。
有一種聲音，伴隨著氣味，如一隻被實驗的狗，只要鈴聲一響就不自主的流口水，那就是夜裡賣麵茶的小販。彷若吹笛人的笛音總被催眠著前去吃一碗，細長的水柱注入碗裡，浮起蒸騰的香氣，最令我著迷的是沖太白粉，先用少許冷水調勻，再注入鳴叫的沸水，然後用竹片迅速攪拌，遂成透明球狀，再切成四等份，浸泡在紅砂糖糖水中，入口Q滑，甜而不膩。糖水的焦香浸潤懷舊的情懷，逝去的甜味，儼然絕版。 每一個當下的唯一，儘是感官裡的記憶地圖，而最初的經驗總立碑式地經由氣味，不經意地踢到…
猶記小時候初經來潮，母親教我用月經帶並在上鋪衛生紙。月經帶是尼龍布做成，兩邊有柔軟的材質避免胯下磨擦，內裡有兩條鬆緊帶固定衛生紙，前端各有一粒鈕釦，尾端各有一條較長的鬆緊帶，是用來釦在鈕釦穿上臀部用，雖然不是很方便但還覺得透氣。而現在衛生棉的種類多不勝數還廣告的天花亂墜，但總感覺非常的悶，悶得甚怕那股氣味發酵成不新鮮的魚腥四竄，即使有些標榜香氣的衛生棉，也是欲蓋彌彰雜味交陳，若此時再「崩血」而至真是坐立難安，難怪女性於生理期性情非常不穩定，除了賀爾蒙生理性的作祟，那些形之而外的因素 你嗅到了沒？
初吻如初發苞的蓓蕾，隱含著青澀，唇與唇試觸青春的蕊，碰撞的齒不得其門而入，才發現原來舌間泌著蜜，像吸吮甫起鍋的手工家常麵條，濕濡蘊燙富於彈性，光滑而氤氳剛撈起的新鮮，小口微嘗微甘，大口吞噬令人窒息。初戀男友的氣味分子，有著銅與鐵銹，來自出土礦物的呼喚，彷彿一顆種子蹦然而出，隱含著無限可能動情激素般地令人怦然心跳。
我聞不到自身的氣味，那時我鍾愛資生堂蜂蜜香皂總以為那應該是我的「基調」：透明的紅，玫瑰混合了蜂蜜的協奏曲。在《感官之旅》一書中說：曾有記者訪問瑪麗蓮夢露穿甚麼上床？她靦腆地答道：「香奈兒五號」。我想每一個人都有一件「國王的新衣」，當我默默憋氣時而嗅覺疲勞，忍受有狐臭的臨座同學的那些歲月，我真不忍當那個吐真言的小孩。香皂之於我是一種「移動的凝固」，由固態而液態，並且形成氣態分子飄散，比之香水含蓄，它是為了潔淨，不是為了遮掩，更無誘惑之意。比起1970年Yves Saint Laurent的「opium鴉片」 和80年代的Calvin Klein的香水三部曲：「困惑Obsession」、「永恆Eternity」、「逃脫Escape」， 以及90年代的「毒藥Poison」及至當代Chanel的「Chance」…..也許小家碧玉孤芳自賞，但我總以為淡方能持久，濃烈只是一場遊戲。
不曉得自己的體味，其實是正常的，但是徐四金的小說《香水》中的葛奴乙卻因為自己沒有體味，而想藉由謀殺來搜集人身上的味道，末了還割下那些少女的髮，並脫下她們的衣服加上裹屍的油，提煉出滿足他如吸毒一樣的病態感官天賦，其實沒有味道不也是一種味道？葛奴乙製造了各式各樣的體味：有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有令人極端崇拜愛戴的；有令人喪失心智陷入性愛的狂歡墮落。氣味比之迷魂藥根本是無孔不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這是孔老夫子告訴顏淵的「克已復禮為仁」的實踐守則，看來孔子的嗅覺不好，才會百密一疏。
《感官之旅》的作者Diane Ackerman說：喪失聽覺叫做「聾」，喪失視覺叫做「瞎」，但是喪失嗅覺者該用甚麼字眼稱呼呢？它沒有一個通俗的名字。 而愛滋海默症患者通常在失去記憶時也同時失去嗅覺，這兩者密切關聯，缺一則形同殘廢。
生命啟可毫無氣味？那簡直是行屍走肉。小說如果沒有了氣味，會變得何等乏味！？若非振保看著紅玫瑰「穿著一件曳地的長袍，是最鮮辣的潮濕的綠色，沾著甚麼就染綠了。她略略移動一步，彷彿她剛才所佔有的空氣便留著個綠迹子」；若非紅玫瑰嗅著振保的大衣與香煙被發現，又怎能勾起偷情的歡愉與激情。宮本輝的「 胸之香味 」 淡而迷離的牽引，使我每次去麵包店就陷入想像男人的胸香，有著麵包的氣息是何等的況味？氣味之流是一條柔軟的絲巾，也是一條令人撩撥的絲巾，也有可能是勒緊你脖子的一絲致命牽絆。
嗅覺是我們感官中最直接的，透過大腦皮質傳達到一個強烈情緒化的區域， 在呼吸的剎那你就命定為其所裊纏，所以記憶裏的氣味正是你的不設防的足跡。
《感官之旅》提及莎士比亞對紫羅蘭的精美譬喻:「甜蜜的竊賊，若不是由我愛的呼吸，你又能從哪裡偷來這份甜蜜？」。 又說米洛左 (czeslaw milosz)的亞麻櫥櫃「充滿回憶沉默的喧囂」。當氣味引領我們穿梭在過去與現在； 虛幻與現實之間，一扇門又一扇門的開啟，直至回到自己那個最初的原型，終於釐清感受與感官的欒生之貌，於是在一呼一吸之間就更游刃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