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一彎月眉形的蓮花池牽引著我不由自主地旋入那一條窄路,幽幽靜靜的一個閩南式聚落,就如此橫向攤開。
說他是個「村」、是個「寨」實不為過,然而它卻祇是一個「家」,一個全台灣保留地最完整最龐大的「家」。整個「家」共四進三院,雞寮豬舍、供家人集會的外埕、以及左右十三條各長約兩百公尺的護龍,緊緊圈住江家一家人。
厝前榕樹下閒坐幾名老者,偶而踱過來向觀光客推銷自栽的山藥。「我要收清潔費…」一名臉龐寬扁的小女孩,在我身後細聲說著。「小妹妹!妳也姓江嗎?」羞怯地點點頭,收了三十元,江家小女孩笑開烏雲。
「差不多八十戶,原來有三百人啦!少年的嫌這裡老舊,有一些已移出了,現在還有一百多吧!」在文物展覽室販賣自栽自製的楊桃乾、芒果乾約六十餘歲的江家第二十代媳婦說。
「都是自己人,當然親囉!只是齒也會咬到舌,吵吵嘴總是難免。」吃公家飯的女兒跳出來插嘴。「吵嘴時,『管理公司』會出面處理。」「呵!呵!『管理公司』是四房各派三名代表組成。」見我一臉茫然,江小姐趕忙說明。
「鹿-陶-洋-山?」古厝就座落在「鹿陶洋山」前,不免好奇。
「從前這裡是一片平地,鹿群和羊群相繼前來覓食,『羊』來了,『鹿』就『逃』了,所以叫『鹿陶洋』」江小姐一口氣說完,哈哈大笑。「傳說而已,別當真。」傳說可愛,她的開朗豪爽更可愛。
「怎麼都是平房?」放眼三公頃的土地上,以紅瓦厝居多,其它如竹編屋、土角厝、混凝土屋、鐵皮屋等,除了部份更新重建過,有幾棟老屋也有百年了。
「這是祖先訂定的,新蓋的房子不得超過宗祠高度。」
「阮祖先最早在康熙時遷入拓墾時,石材是一塊塊從附近的河底和山裡取來的,木材從大漢溪搬來,花了五年才完成呢!」
「阮祖先是宋度宗左丞相江萬里,傳到第十二代才移徙台灣。」江小姐揚了揚眉,「阮祖先」、「阮祖先」的,一臉得意。「第十二代有四個兄弟,也就是四房啦。四房中的江如南祖先,還曾經是鴨母王事變時的軍師呢!」
「與宋江陣的淵源呢?」牆上貼滿了江家子弟演出宋江鎮的照片。
「原來是用來訓練家人防禦敵人的,祖先代代相傳,子弟們也捨不得丟了!」「每個月十六號晚上八、九點左右演出,可以來參觀喔!」講起家史,江家小姐滔滔不絕,望向大埕,想見家人聚集演出時的盛況!
「這是迎娶新娘停轎的地方,」指著祠堂前埕,六十餘歲的ㄚ嬤臉上泛起新嫁娘的嬌羞。「踩瓦、過爐,都在這裡。」
不忍驚醒她駐足於過往的思緒。問向女兒︰「結婚了嗎?」
「還沒!六茤j妹,才嫁了兩個,習慣這裡的一切了,捨不得走!」江家小姐笑得開懷,對她而言,倚著江家門扉,就是倚住一整個天。
「也是有『無情的』啦!」江家小姐的媽,依然不忘數落那些「無情」的家人。
「留學去了美國,老爸老母死,連捻香都無。」眉頭深鎖,搖了搖頭。
古厝正祠楹聯寫著︰「出交益友,入則和成。」步出古厝,指著左前方一株四、五十歲的老榕,江家小姐告訴我︰「馬路拓寬,歷經兩次遷移,花了幾十萬..」
「屬於家人的一切,能留的儘量留嘛!留下來,家人才找得到回家的路啊!」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