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旅行腳隨筆362-地瓜粥的魅力』

  大年初三,莫三比克的魯意斯夫婦要來台灣採購。接到他的傳真很不舒服,新年大正不期而至之約會,實在令人大傷腦筋。帶唸這對夫婦為人不錯,每次我去那邊,他們也都熱誠的招待與支持,忿忿之心遂爾逐漸的平服下來。他們預定在台灣逗留一星期,我的年假已經泡湯,眼見大夥去和歌山泡湯,那骨子酸酸感覺,真不知從何說起是好。

  魯意斯先生,在莫三比克首府瑪布杜(Maputo),開設一家中型的電子零件公司。1985年9月底,我們在貿協電子展會場初遇。由於他夫婦在我的攤棚瀏覽,秘書看他們好像有購買意願,遂邀他們進入棚內休息是小坐。秘書交給一本產品目錄,然後將公司的經營項目扼要的解說,以及介紹一些較暢銷的產品。當他看到我公司目錄厚厚一本,又有亮麗的彩色印刷,以為像歐美展覽會一樣會收印刷工本費,所以伸手入口袋想掏錢付賬。

  此時秘書對他說這是免費供應的,他聽了一時愕然說不出話來。或許這層原因打動了他?故爾向我秘書表示,說他想要與老闆見面。魚兒上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秘書立即以電話向我報告,希望我能謄出時間與他們見面。我派司機老陳開公司之車子前去接他,夫婦來到公司已是下午一點多鐘。我問他們是否用過午餐?他們靦腆哎哎說不出口,於是我就邀請他們一起去公司餐廳用餐。

  這時廚房阿婆過來催我吃飯,我問她廚房是否還有菜可煮,我想要請客人夫婦一起用餐。阿婆說有一些但可能不夠,於是我隨便吩咐要個紅燒豆腐、玉米濃湯和蛋炒飯。阿婆聽了面有難色,因此我要她看著辦好了。半小時之後,阿婆前來說可以開飯了。於是我就帶著他們夫婦,走上公司頂樓的員工餐廳。途中我告訴他們用餐時間已過,所以只能以簡單午餐招待,晚上再請他們上餐廳吃大餐。

  三人走進餐廳,阿婆正好端來熱騰騰的紅燒豆腐上桌。再來端出一大盤的醬瓜與麵筋,我看了臉色陡變、冷汗直冒。又再端來者更不像話,竟然是一大鍋的地瓜稀飯。阿婆邊擺邊說抱歉,因為她能找到的只有這些而已。請夫婦入座,阿婆用雪白的瓷碗添上三碗。擺在我和客人面前各一碗,然後彎腰行禮後退下。這時我便鼓起如簧之舌,將地瓜粥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養生大餐。

  他們一聽這是健康食物,很放心的端起地瓜粥,並使用湯匙舀粥入口。夫婦倆慢慢咀嚼品味那粥,臉色越吃越開朗。魯意斯還開口說,這是他們在台灣吃過最好吃的食物。魚兒開口笑了主人當然大樂,於是殷勤勸客多用,並將醬瓜麵筋說得天花亂墜,好像它們是難得之珍饈。夫婦倆邊吃邊用土語交談,我雖聽不懂他們在說啥麼?可是從他們笑容裏可以看出端倪。

  從夫婦倆之表情得到的答案,就是他們夫婦倆真的吃得很開心。餐畢回到辦公室洽談生意非常順利,他們一口氣下訂十餘萬美元的產品,這張意外訂單讓我覺得十分意外。而這碗地瓜粥啔開雙方的生意門檻,直至我退休多年,這門生意仍舊源源不絕。阿婆小兵立大功,當月加薪七百元並給獎金五千元,老人家樂得笑嘴都合不攏來。

  我問她何來的靈感?她說這種黃肉蕃薯口感不錯,本是要買來晚餐作粉蒸肉墊底之用。阿婆聽說外國人都很好奇,如今老闆也須顧到。因此,她表情不好意思的對我說:「當您點菜說要請客,廚房已無他物可以煮上餐桌。大概人急智生吧?所以我大膽利用它來煮稀飯請客,萬沒想到歪打正著,為公司釣來一條大魚。」廚房老人家說得輕鬆有趣,害得我差點兒笑破了肚皮。

  鲁意斯夫婦這次造訪,除帶給我生意之外,待他們回去莫三比克之時,路過杜拜他哥哥家,他便大肆的向他哥哥推薦台灣地瓜粥的美味。兩年之後,1987年10月台北電子展開催,我寄出一張邀請卡給鲁意斯。他回電告知:因為他的新工廠開張在即,不克分身前來參觀。於是他推薦哥哥溫斯頓前來參觀,並在電報中要我對他哥哥多多照顧。

  翌日早上九點半左右,我前腳剛剛踏進辦公室大門,便接到溫斯頓從機場打給我的電話。我請他在機場客廳內稍等,我會派人車前去接他。掛完電話之後,我立刻下令秘書,請她幫溫斯頓在希爾頓飯店訂好房間。之後,溫斯頓在台灣停留期間,前後連續多頓的午餐或晚餐,我請他吃地瓜粥配菜脯蛋。主客皆大歡喜,當然我也從他手中獲得,一張數額不小的人情訂單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