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台北的雨是沒日沒夜的下著,一連幾天的休假卻總見灰濛濛的天色,心情原就不暢快了,卻還得看著如此晦澀氤氳的天氣度日。小驀說是想看見太陽,因著一個人當時囔著說要南下,於是打了通電話便匆匆說要下來南部找我了。

  夜半睡得不夠安穩,牽牽掛掛著一些事,輾轉翻覆想著,一邊看時間一邊算著小驀下來的時辰,不經意天就這樣亮了,絲毫的陽光穿透都是好的,小驀下來不就為著這一絲陽光的存在嗎?

  她剛到我這裡便又吆著我收拾行囊,說是要去墾丁渡假,以彌補三個月前因為我的一場意外而中途取消的行程。就這樣看似瀟灑其實只是一股衝動的勁兒,把我從高雄催促到恆春墾丁去了。暫時丟下手邊忙碌的工作,享受一下陽光也是好的,不就是為了要曬些太陽嘛!對於台北霪雨霏霏的日子而言,南部的些許陽光卻是相對地難能可貴的。

  沿途小驀是興奮的,由衷的讚賞南部的風光,還因此覺得對於當初堅拒來南部唸書的執意有些感慨,我說那也只是她此時對於南部風情的短暫戀棧罷了。

  抵達墾丁大街上,總有說不出的愜意,逛了幾間店家,買到小驀之前本來就想買的紅色比基尼式針織繞頸上衣後,看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作如此清涼透意的打扮,加上近日才燙的大波浪捲髮,連同樣身為女人的我也唯有讚嘆,我說她是「風情萬種」的小驀。

  去了飯店做check in的動作之後,我們換上了泳裝驅車往沙灘前行,然而雖然有陽光,卻因為已屆黃昏後,不免因為風大而覺得微冷,我們在沙灘上把對方互埋在沙堆裡,感受一下被活埋前的那種臨界感,某種恣意妄為的快活。相較於死亡的恐懼,「恐懼」卻是要比「死亡」可怕的多了!這卻是我硬是被拖去浮潛的唯一感想。

  我一向學不會游泳,也許是自小幾次的溺水經驗後,無論如何我總克服不了怕水的障礙,只要到了踩不到地面的水裡,無論是海邊、或者泳池,我的心便油然生起恐懼感,忘不了被水充斥在喉嚨、腦袋裡的那種窒息感,還嘗試想,若有一天想不開了,也絕不跳水自盡。

  裝備是齊全了,我卻害怕看似深藍無波的靜瀾水域裡,滾滾浪濤的暗潮洶湧。扶著岩礁走進海裡,小驀教我如何用嘴巴吸吐空氣,把臉與身體藏下水面看海底風光,但她卻不曉得我因著腳底搆不著地的膽怯已經開始漫延到腦袋,既害怕浪潮把我漂走又害怕被淹滅的感覺,我開始慌亂了起來,硬是扳住了珊瑚礁岩,也不肯離開岸邊,還因此跟她有些不甚開心的口角。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呢?「你沒有溺過水你不懂得那種恐懼感!」我對她吼著只換來她的怔愣,原就不是一番好意嗎?

  我待在岸邊摸索探究吞吐在海底下的景物,看著游魚,想來浮潛也不大壞,即使對著小驀嘶吼內心卻是愧疚的,但我激烈的言行卻是最直接了當的反應我的恐懼,有什麼比恐懼死亡更可怕的呢?

  晚間,回到飯店梳洗過後用完餐,我們買了一手伏特加調酒到砂灘上欣賞夜色,有很多人在放煙火,我們點燃了營火火柱插在沙裡,然後點燃上的仙女棒,煙花渺渺,瞬息還是會消失的,看著這樣的火苗燦爛燃燒待盡之後,再也沒什麼比這更加虛無漂渺的了。輕輕的唱起歌來,小驀說要送我的一首歌,唱在她的嘴裡、聽在我的耳裡,卻格外心酸。拿出擱在包包裡的mp3,播放我們所熟悉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唱著,我們的歌,唱到「倒帶」時已經泣不成聲了。

  是什麼讓我感到如此悲傷呢?我想著青春如我似水年華,短暫而瞬息的,也將老去,曾經所擁有的,是不是總在物換星移?然而「景物依舊在、人事已全非」之慨,不也就正是如此吧!

  這一趟墾丁之旅其實是陪著小驀散心,自己也趁機放個假,平時太過緊繃的弦總得鬆一鬆再重新轉上,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可以在學生時期如此妄為任性了吧,即將要出社會的我,還能保有這份恣肆嗎?我不敢回頭看,來時的路已然是過往雲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