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視野】電影/閱讀

散文版主作品觀摩
以下為霏的一些觀影及讀後感
《鍵》
主演:川島直美
1998年上映


我很慶幸現在才觀賞《鍵》。因為它上映的時候我才高中,不可能看懂其中的隱喻和複雜的人性糾葛。我是和瑀珊一同觀賞本片的,在影片進行的時候,我們不時發出不解與讚嘆的低呼。不解的是人性竟然可以醜惡到這種地步;讚嘆的是劇本的創意和精妙。環環相扣的劇情,醜惡人性所引致的連鎖反應,是我們很難聯想並創作的情節。

故事由作家的葬禮後開始,以倒敘手法拍攝。作家的妻子參加完作家喪禮之後和丈夫的醫生在海灘散步,不假聲色的丟棄了一把鑰匙,一把鑰匙情慾日記的鑰匙。情節隨著時間的推演,謎團漸解,觀影時有倒吃甘蔗的驚喜。作家書寫情慾日記的目的是為了刺激看似性冷感的妻子,卻因此開啟了妻子的情慾之門,導致妻子、女兒與年輕攝影師的不倫關係。電影中每個角色都有心機:作家書寫日記的動機是為了開啟妻子的情慾以及藉由忌妒當作性愛的春藥;妻子的情慾啟蒙後,為了與情人(年輕攝影師)廝守而下毒殺害作家丈夫;女兒與年輕攝影師的性和婚姻竟然是為了報復繼母(作家妻子);年輕攝影師的心機也不惶多讓,時常藉故拜訪作家是為了親近作家妻子,為了想齊人之福(作家女兒和妻子),甚至撒謊自己是名門之後,要脅貧窮的母親搬到別的城市(雖然最後來是被作家揭穿)。每個人為了慾望而算計對方,就像那本為了給人看而寫的日記,一種極端暴露慾望卻隱晦的表達方式。

或許《鍵》可以解釋為「關鍵」,但容易聯想到毫不相關的「琴鍵」。《鍵》的英文片名是The Key,鑰匙,情慾之鑰,我深深覺得英文片名比中文翻譯更加傳神。片頭的開始,那把被丟棄的鑰匙是片中所有人情慾的啟蒙。因為一把日記的鑰匙,造就了四個主角偏執的命運。一個令人驚嘆的創意,一部令人寒悚的電影:《鍵》。
《枕邊書》
主演:鄔君梅
1996年上映


抱著仰慕的心情欣賞慕名已久的《枕邊書》得到的卻是好幾倍的失望。

《枕邊書》的創意很棒:每年生日,父親都會用毛筆在她臉上身上寫上名字,並說些祝禱的話。女孩長大後為了追念父親,不斷找尋會用毛筆在她身上書寫的情人。到最後,她以人體為紙,書寫了心中的憤謾和情慾。創意很棒,題材新穎驚悚,運鏡和敘事條理卻令人搖頭。雖然開場很特殊:黑白畫面中,小女孩的臉上正被毛筆寫著自己的名字,畫面看來既詭異又具美感。幾場佈滿毛筆字的胴體場面也是很令人震撼,但接下來的敘事畫面卻讓我和瑀珊不禁毒舌起來:有些為了今昔比對而出現的子母畫面,甚至出現子畫面(後來出現的畫面)比母畫面還大的情形!因為比例不當而產生視覺不平衡的突兀感,也模糊了敘事的焦點。重疊的子母畫面因為色調相近的關係,更讓觀影者感到眼花撩亂的不適感。這些敗壞美感的畫面呈現,削弱了一個好劇本完美呈現的可能。

不過,本片的女性意識倒是可以好好討論一番。女主角為了追尋那種自己的身體被書寫的快感而不斷嘗試新的情人,情人不一定要帥要權勢地位,但一定要會用筆在她身上寫出快感來。她把自己當作紙張,寫滿了就停止和筆的關係;洗淨身體後又可以找尋下一枝筆。她物化自己的同時也在物化情人,她將感情純化成筆和紙張的關係,從被書寫到書寫他人,一種定位和淨化的過程。她的動機從追憶父親開始,到以情人身體伸張正義為止。她以自己的身體為紙,追求被憐愛的感覺;她以男體為紙,發洩心中的抑鬱。她的父親長期受到出版商的欺侮,於是她釣上出版商的情人意圖報復,卻沒想到愛慾之深到最後無可自拔,最後只得在情人的屍體上書寫,宣洩愛慾憤怒之情,也如願得到出版商的償命。或許以情欲為報復社會的手段不甚恰當,性的過程中,女性從來不能獲得全勝,浪女的形象甚至恰中男性下懷。但長久以來,社會壓抑女人不可談性、隨心隨欲發生性,去挑戰社會禁忌也可視作女權伸張的一種可能。只是我們得經歷更長遠的革命,才能將女權以一種更形上的方式,去內化到社會上不同性別的每個人。
日片《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
2004年11月上映


電影《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是根據日本一部相當暢銷的簡訊小說所改編拍攝而成。簡訊小說在新科技相當發達的日本流行已有四年之久。每天七十個字,分作一個月連載發送,可以不限地點地在零碎的時間中閱讀,這種可以充分利用時間又無負擔的「輕文學」閱讀方式頗符合現代人分秒必爭以及不喜長篇閱讀的性格。學者對於「簡訊文學」分持不同的意見,悲觀者認為傳統文學將面臨傳承危機;樂觀者則覺得,以這種方式養成持續閱讀的習慣並不妥。這兩派極端看法跟大部分的人對「網路文學」的看法一致。不過這樣的討論有點言過其實。一則現在的「科技閱讀」才剛起步,短時間內難以看見它對傳統文學的威脅;再者,擔心和禁止其實是多餘的,君不見現今書店仍有之乎者也的「古典文學區」,並沒有因為歷來的文化運動而消失。同樣地,傳統文學的出版並不會因為「科技閱讀」而消失,它們只會以另一種樣貌繼續生存(電子書化或晶片化)。

回來談談這部電影。因知名藝人在電視上受訪時推薦這本書而造成閱讀熱潮的《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商業嗅覺靈敏的媒體馬上搭順風車,拍了電影版和日劇版。無論書本、電影和影集都大賣的《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並沒有多麼新穎的劇情和讓人咋舌的特效,相反的,它的賣點在於難忘的學生初戀和「生離死別」的哀傷氛圍。由於男女主角在結婚前夕重回母校尋找回憶的情節,讓我不禁想起看了七遍的電影《情書》,不由得在觀影的過程中不斷比較二者的優劣。《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在創意和情節鋪述上顯然是比《情書》遜上好幾倍,尤其是老套的癌症劇情更是讓我倒胃。更別說後來男主角哭著說他無法忘情死去的初戀那幕,更讓我有強烈的厭惡感。都要結婚的人了還這樣放不下過去,這種懦弱的表現,一則背叛了初戀情人(都已經向初戀求婚並拍照現在還訂婚),一則背叛了現任的未婚妻(還惦念過去)。不像《情書》那種淡淡的憂傷和聯繫感(女藤井樹和女主角),《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的男主角兩頭背叛的作為讓我相當厭惡。

或許《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男主角的作為可以解讀為「婚前恐懼症」,那種每位結婚前的新人必然面臨的逃避和恐懼感;他走訪初戀的地點也可以看作回憶後揮別過去的過程。但他在回憶後並沒有馬上釋懷,反而因為深陷過去而蹲下來痛哭,最後他雖然擁抱了現在的未婚妻(當初為他們傳信的小紅娘),也和未婚妻一同前往「世界中心」將初戀情人的骨灰留在彼處,不過在我看來,由於他和現在未婚妻的故事交代太少,以至於我無法理解他選擇現在未婚妻的理由何在?他和未婚妻在機場的擁抱不禁使我不寒而慄(擁抱一個不愛的替代品)。真的是愛嗎?還是將未婚妻視做那段愛情的「見證者」。

分析《在世界中心呼喊愛情》暢銷的原因:歷久彌新的回憶、刻骨銘心的初戀以及生離死別的悵然,這些無往不利的暢銷元素它都有,它必然會賣,幸運一點會大賣。然而,剝除這些賣點,它背後潛藏的人性的自私和懦弱,卻使我在電影結束時感到不適與恐懼。
好的恐怖片不會出現鬼魂,好的推理電影也不會讓人猜到兇手是誰。然而,恕我直言,《捉迷藏》是用好演員拍濫片!

初看到《捉迷藏》的預告便充滿期待,然而真正走電影院卻換來失望。劇情敘述單親爸爸為了讓女兒走出喪妻的陰影而搬到僻靜的鄉下居住,沒想到竟讓女兒有了不請自來的新朋友「查理」。「查理」的出現造成女兒的個性丕變,也發生了許多離奇恐怖的事件(浴室裡恐怖的警告標語、接二連三的死亡屍體)。片中的父女,勞勃迪尼諾(Robert De Niro)和娜高達芬寧(Dakota Fanning)都是無庸置疑的好演員,然而劇情釜鑿痕跡過多,破綻連連,電影進行不到一半,我便猜到兇手的真相。就屋子裡出現的驚悚程度而言不及《危機四伏》和《神鬼第六感》,就推理的合理性也不及《驚魂記》、《奪魂鋸》和《蝴蝶效應》,故弄玄虛的意味太刻意,許多埋下的伏筆也未合理解釋,追殺及逃亡路線荒謬,兇手的身分強加附會,結局的節奏也掌握失當,令人失望。

「精神分裂類型」的電影實在太多,《捉迷藏》無論從內容或張力來看都顯得虛弱。一個好劇名,兩個好演員,就因為編劇和導演的偷懶而浪費發揮的空間。建議膽子小和少接觸驚悚片的觀眾去看,至於自認閱片無數和腦袋清晰的觀眾,就別花冤枉錢走進戲院了。
【視野】電影《奪魂鋸(Saw)》有感

這世界上很多人自以為神,可以決定他人情緒和生死的神,以「彰顯真理」或是「改善生活」而謀殺犯罪。姑且不論被害者身分為何?犯罪動機便相當可議。究竟誰有權利斷人生死?法律、神諭或是報應?許多作品已經探討過這個問題。電影《火線追緝令(Seven)》、《人骨拼圖》都是在講以神之名犯罪的故事。如果人必須為原罪付出代價,執行贖罪儀式的絕對不是另一個「人」。因為既然是「原罪」,便無人可赦免,犯罪這不過是經由殺害罪人而進行己身的贖罪罷了。

《奪魂鋸》便是這樣一個例子。兇手不援引聖經裡的七大罪,而是專門以恐怖手段囚禁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被害者,讓劫後餘生的被害者們更珍惜生命。兇手自詡為心靈導師,以殘忍的輔導手法指引了厭世者新的世界觀點。這些被害者(自殺狂、毒蟲和久病不癒者)嚮往死亡,然而真正面對死亡時反而珍惜生命。兇手從不親手殺人,只是將被害者囚禁斗室,讓他們選擇坐以待斃或是積極求生,每個被害者的死亡都是自找的結果。

整部片的主要場景都在廢棄的廁所進行,兩個被害者分別被腳鏈扣在牆的兩端,兩人之間還有一具屍體,分別握著破除謎底的工具(錄音機和鎗)。可別小看這樣的佈置:兩個人被綁的位置和周邊的物件,屍體左右手各握的工具,都是解謎關鍵。只要距離和環節失準,推理和謀殺計劃便宣告失敗。抽絲剝繭的倒敘手法,讓觀眾與被囚禁的主角享受同步解謎的快感。當然,好的恐怖片不會出現鬼魂,好的推理電影也不會讓人猜到兇手是誰。《奪魂鋸》的最後一幕,保證讓人驚叫連連。

不過,比起電影結局,更讓人驚訝的是編劇竟然是裡面的主角之一(亞當)。劇中的兇手喜歡從近距離觀賞被害者,我相信編劇也是這樣的人吧?

「偷窺狂如何看待自己?」選自電影《奪魂鋸》。
《天邊一朵雲》
類  型: 情慾劇情
片  長: 112分鐘
分  級: 限制級
導  演: 蔡明亮
演  員: 陳湘琪,李康生,陸弈靜,楊貴媚,夜櫻李子
發行公司: 海鵬
上映日期: 2005-03-18
圖檔


在談論這部片的感想之前,先聲明一下筆者的立場:
第一、 欣賞首輪電影的好處在於可以更真實感受電影與自身的震撼,所以在觀賞本片前,我刻意避免閱讀該片的資訊,想藉此釐清影評與個人感受的距離。

第二、 本片算是第一部我在「有意識下」觀賞的蔡導作品,雖然曾經觀賞「愛情萬歲」和「河流」,不過當時仍處懵懂階段,劇情細節已不復記憶。因此將焦點放在本片文本的討論。

第三、 本文將以兩種面向討論筆者感受。

在完全不知曉劇情之前,我就已經被《天邊一朵雲》華麗的海報給深深震懾,買票進入戲院的今天,適逢戲院「每片一百」的回饋日,因此有許多穿著校服的學生前來觀賞本片。大概是媒體渲染的關係,許多人(連蔡導都不知道的人)將本片當作「高級A片」來看待,在購票時不免態度扭捏造作,連片名都講得支支吾吾。一進場,竟然一半以上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還有情侶在播預告片時就已經騷動不已,不免懷疑他們入場的動機。

開場即用九十秒的長鏡頭拍攝陳湘琪與AV女優的錯身畫面。對於習慣快節奏的觀眾可能會不適應這樣的畫面,兩個人只是錯身,沒有交談和互動,卻為後面的劇情舖設了引子。兩個居住在同一棟公寓的男女,康生從事有性無愛的AV男優工作,湘琪則是有愛無性(西瓜在新聞中代表愛情)的故宮導覽員。在康生用肉體賣命工作時,湘琪則是百無聊賴的親吻西瓜,期待愛情。西瓜在片中已經成為一種精神標的,在缺水的時節,它扮演水分豐沛的食物﹔它艷紅的果肉,也可以視為慾望(女性私處、落紅、多籽(子))。AV女優在螢幕展露私處(剖半的西瓜)、康生指戳西瓜讓AV女優達到高潮、AV女優以寶特瓶自瀆時遺失瓶蓋、康生為了工作看著AV女優和報紙自瀆、以及康生與昏迷的AV女優拍攝性交……,這些看似可笑的情節,卻赤裸顯出A片工業的荒謬性(呻吟與高潮的表演性,意淫之必要,男性的主動、強迫性侵入)。當AV女優展示私處的西瓜時,湘琪正百無聊賴夾著花型矮椅躺在地上(意淫,慾望與放空)。湘琪陣日抱著西瓜吃喝,甚至將西瓜塞入衣中想像懷孕,可視為對愛情的孕育與期待。AV女優在電梯中因為螞蟻搔癢而將上衣全數褪去,則暗喻性工作者不在乎身體的展露。雖然沒有交代AV女優昏倒在電梯的原因,卻因此讓湘琪無意間知曉康生的秘密工作,進而兩人相戀交往。

對一個不清楚蔡導之前作品的觀影者而言,片子裡面承襲舊片的劇情可能過多。例如湘琪為何總是在開行李箱,又為何要找鑰匙、撿空瓶?兩人在出租A片的小房間中,為何無故激吻?(氛圍還是其他原因?)本片與【河流】一樣剪輯了歌舞劇情穿插其間,唯歌舞的妝容過於粗糙俗艷(或許是刻意仿作民間歌舞團),而切換的節奏也太過粗魯(當觀眾正沉溺一段冗長的內心戲時,康生的大笑之歌便莽撞衝出)。或許可將歌舞場面當作現實生活的逃逸(如同【在黑暗中漫舞】),不過本片在逃逸之外,還有濃厚的戲謔意味。(就想被娛樂的觀影者而言,的確獲得娛樂)。

在這些華麗的展演和隱喻之外,是否有更深沉的探討?我在高校生的「哎唷……」聲中觀察到他們對性的罪惡想像與扭捏﹔我在情侶的「哎唷……」聲中得知他們對性敢作不敢說(看)的矛盾(即使手已經不安分地碰觸對方)。如果要將本片當作「高級A片」來看待,恐怕會失望,因為裡頭的AV女優身材並不姣好,意淫的場面其實多過性交演出。在攝影界有個說法,「不完美的身體反而能引起更大的震撼」,在充斥著完美比例女體的傳播中,不完美身體的展現反而是種深沉的意喻。而那些濃妝豔抹、粗糙對嘴的歌舞場面,不也是對世界美感的嘲諷?

《蒙馬特遺書》/BY邱妙津


看過《蒙馬特遺書》後,不難理解作者以自殺結束生命的行為。因為愛欲是這樣的濃,而生命的扞格卻是無可避免,唯有自殺一途方能解脫現世。雖說此書被喻為臺灣女同志文學聖經,然而,如同維吉尼亞.伍爾芙所說:「你必須先忘掉你的性別來寫作,然後你才可能會贏。」此書中所坦現的愛恨情慾,對於生活的哲學性、心理性、藝術性的思考,皆是可以跨越性別來閱讀理解的。「遺書」之所以珍貴,乃是它作為一篇「絕筆之作」的價值,在生命終結之前,你想要留給這世界什麼樣的隻字片語,成為你在這世界自我型塑的模樣。作者富有層次感的筆鋒,論述筆觸兼以書信體鋪陳文句,間雜著精神性的意識流、後設的自我解剖、理性的知識探索以及感性瘋狂的情感告白。此書完成一周後,作者便以自殺的方式訣別人生,徹底地實踐「遺書」的存在價值。

邱妙津選擇以刀刃入心臟的方式自殺,暴烈且決絕,若不是一種極大的悲傷和絕望,是不會選擇此般毫無轉圜餘地的自殺方式。這種直接的生理痛楚也可以視作對於世界加諸在她心靈痛楚的實體展現,或是一種報復。作者在第一章提到的死亡的「兔兔」,是她與愛人的寵物。兔兔的死亡宣示著她們愛情的遠逝,也可視作任何戀人愛情紀念品的毀損。相信兔兔的死亡加速了作者對死亡更深的體認。在我的人生之中,死亡的念頭出現不下十次,然而都是因為太軟弱或是自殘手段不夠狠辣,總是與冥界錯身而過。我不是拉子,卻可以體會作者那般「愛之欲其死」的執念。感情的事跨越性別後,樣貌是相去不遠的。背叛和分手的痛,不會因為外在性別而有所差異。作者自殺身亡那年二十六歲,比我現在的年齡多了一歲。闔上此書,我自忖,明年二十六歲的我會是怎樣的型態?能否如同作者自問自思這個世界的虛假意識呢?能否能像作者以這麼多角度去審視自身的情感呢?我現在所接觸的文學、哲學、電影、音樂、性別理論、傳播理論......在我臨終之前所剩幾多呢?現在的我,充滿著閱讀完的無力困惑與期待未來的興奮感,矛盾至極。
《誰搬走了我的乳酪》
作者:Dr.Spencer Johnson(心理學、醫學博士)
1999年4月出版


本書出版五年後,才在因緣際會之下閱讀到。閱讀對我而言是這樣的:報紙是種時效性的閱讀,因為期間發生的事件與當下的時間鏈幾乎是同步的,錯過時效閱讀便容易錯失事件的發展;書籍卻不一樣。基本上,書本的寫作到印刷到出版已經經過一段時間的延宕,如此便弱化了書的時效性閱讀。基於書本可以反覆閱讀和蒐藏傳後的本質,重要的是書的內容以及閱讀所帶來的反芻和震撼,而非時效性本身。相反的,越值得蒐藏的書籍,其時效性(與事實發展的同步感)越弱。原因在於時效性弱的文章可以讓後代讀者的接受度越強(這也是雜誌和書籍的價值不同之處)。

一本書就算經過多年後閱讀仍可得到震撼就是一本好書。《誰搬走了我的乳酪》便是。本書的優勢在於以寓言式的方式撰寫。這種撰寫方式,弱化了時空性也簡化主角的性格,書中主角們所追求的「乳酪」,可以視為每個人所追求的夢想或是既有的財產,不同讀者可以為「乳酪」下不同的定義。書中的四位主角性格各異,有橫衝直撞的好鼻鼠和飛腿鼠,牠們代表著單純卻勇往直前的行動者;有性格踟躕不決的猶豫和不斷自省的哈哈,他們代表怨天尤人和回頭是岸的失敗者典型。當「乳酪」消失時,單純的老鼠們是當下去尋找新的乳酪。牠們不作多餘的抱怨和思考,牠們不怕失敗和恐懼,牠們只是在失敗的當下立刻網不同方向去尋找新的「乳酪」。最後牠們真的找到新的「乳酪」,並且比猶豫和哈哈還早享用起來。

猶豫和哈哈是典型的失敗者形象。當財產(舊乳酪)消失時,怨天尤人是人類免不了的情緒,但持續的抱怨和積極的改變卻是劃分猶豫和哈哈不同的行動性格。不斷抱怨自憐的猶豫始終沒有離開失去「乳酪」的地點,然而,經過一段低潮後展開新行動的哈哈卻在尋找新「乳酪」的過程中獲得許多啟示。最後讓他找到新的「乳酪」區,卻也暸悟到「隨時準備好迅速地適應改變並再度享用美味的乳酪;它們仍是會不斷地移走乳酪」。

在閱讀過程中,看見那兩個自怨自憐的人,我們會覺得行動派的老鼠們反而是勇敢聰明的。比較起行動派的老鼠們,哈哈雖然因為低潮而錯失提早享用乳酪的時機,卻也因為低潮和行動的啟示,讓他對於恐懼和未知的危機更有克服的心理準備。行動派的老鼠雖然沒有自怨自艾地浪費時間,卻沒有從這次的「乳酪危機」中吸取教訓,如果下次「乳酪」再消失,恐怕也只能重蹈覆轍地衝破頭去找尋新的「乳酪」。

闔上書,我思考我生命中的「乳酪」為何物?在我的人生中,寫作和愛情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兩個重要的「乳酪」。然而對於這兩塊「乳酪」,我的態度卻是完全相反的。我國一開始投稿,對於退稿這種「被搬走乳酪」(少了刊登的版面)的情形已經習以為常,完全不會影響情緒地繼續寫作,就像飛腿鼠一樣,馬上尋找下個投稿處(好鼻鼠)或是繼續寫作(飛腿鼠)。現在的我對於刊登已經看做是寫作的附加價值,寫作重要的是抒發情緒與否,而不是刊登和得獎本身。然而,對於愛情這塊「乳酪」,我的處理方式卻比較像「猶豫」。我在大二才展開初戀,對於「被搬走乳酪」(失戀)時便陷入無盡的低潮。失戀後,我思索著:是我性格上的缺陷還是哪個壞心的傢伙搬走我的愛情「乳酪」。我很難馬上啟程去尋找新的愛情「乳酪」,也很難接受別人給我的新愛情「乳酪」(新追求者)。我不能像行動派的老鼠馬上釋懷去找新的「乳酪」,我常得經過很長很長的低潮和自殘,才能走出原來受傷的地點。不過,在自我思索和對話的過程,我的確獲得不少啟示,我也將這些心得篆刻在斑駁的心壁中,銘記在心以免再犯。

我欣賞我淡然處理退稿情緒的「行動派老鼠」性格,卻厭惡我對於愛情太過死心眼的猶豫性格。好險我最後還是像哈哈一樣有走出低潮並覓得新的「乳酪」。我期待我未來的人生可以更勇敢,更有智慧地面對和處理新的挑戰和危機。
九把刀(G大)可說是新生代作家中極為亮眼的一位,從2001年到2005年,短短五年就出版了十九本小說加一本合集,寫作幅員遼闊,題材從武俠、愛情、奇幻、驚悚……皆有之,其創作之勤奮、創意之豐富,很難讓人不注目。如果你以為他的作品會因為短期趕製而顯得劇情浮濫或字數偷懶,那可得先將成見擱置一旁再行論斷。他的愛情小說雖然只有兩本,疊起的厚度卻相當市面上小說三本。這說明了他生產作品的速度雖快,篇幅也不會馬虎。去年我和九把刀有兩面之緣,一則為交大舉辦的<網路小說研討會>,一則為入圍百萬徵文的現場。九把刀的魅力不僅在於文字氛圍,就作者魅力而言,他稱得上是一位很會自我行銷的高手:親切、創意、知無不言,還自創了以左乳打招呼的妙招(今年書展,他甚至印製了多張「乳拓」給讀者)。他與讀者的互動甚密,每週四固定在網路的連載小說章回,更有固定的咖啡店網聚。九把刀無論作品和作者本身都充滿了妙不可言的氣味,成為暢銷或知名作家,指日可待。

去年十月,九把刀《等一個人咖啡》小說主角車禍死亡,使得同年五月出版的小說在五個月後意外地再度上架熱賣。班上同學也趁熱買了一本,告訴我,「小說男主角是真有其人,而且已經在我們這個鎮上車禍去世。」我拿著書,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因為我剛騎過書中的主角阿拓死亡車禍的路口。

書擺著沒有馬上看。後來參加交大舉辦的<網路小說研討會>,為了打發時間而將書塞進包包同行,沒想到竟然在會場看見作者本人,一聊之下才知他也和我參加了同一個徵文比賽。彼此互勉後,回到家,我抱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他的作品。

才翻開推薦序我就嚇到了,是這次徵文的主版人寫的序。於是我像潛入敵營的握底,開始斟酌書本中文字的編排鋪陳。不可諱言,這是一部漸入佳境的小說。書的主角是一個面臨聯考的高三女孩,(看此書的前一日剛拜讀完九把刀的惡搞之作《酸內褲》,描述交大男舍的低級搞笑傳說。很意外書寫《酸內褲》中滿口三字經的角色與創作《等一個人咖啡》的女孩自述口吻是同一個人。兩篇作品的語氣大相逕庭。)在咖啡店打工、暗戀的故事。女孩有一個時常吐槽她的廢柴哥哥、在咖啡店裡認識了整天作手工藝的老闆娘、帥氣拉子(女同性戀)阿不思、熱血男孩阿拓、暗戀對象澤于,每個人都在等一個人,每個人都帶給女孩好多奇妙的經歷。經由阿拓的導引,女孩更見識了隱居在城市各個角落裡的奇人異事。有使得一身人體絕技的萬年重考生、有拉遢卻技巧高超的抓娃娃機高手、有愛看電影的黑道大哥、有廚藝高妙的乾洗店老闆娘……,就像是馬戲團的展演,令人五花撩亂,耳目一新。

老實說,小說的前半部比起後文略嫌淡然。然而讀到後來不難發現,淡然的前文是為了故事走向而鋪陳線索。男主角阿拓是小說的關鍵人物,誠懇、親切、熱血,是個相當討喜的角色。藉由他帶著女主角遊覽新竹的神秘角落,編織出一段段精采有趣的冒險。在書中,每個人都在等一個人,每個人也都等到了一個人。每個人用不同角度給愛情畫出了樣貌,提供了一種哲學性的思考,藉由咖啡、煙花、火拼或是抓娃娃,每個環節都不是無來由的言說。或許這不是一部呢喃浪漫的愛情小說,卻是一部完美的都市愛情冒險。閱讀完《等一個人咖啡》,不到徵獎結果,我已經在精神上向九把刀致敬。
一個依賴扭蛋來占卜運氣的怪怪美少女,一個瘋狂棒球的笨蛋男孩,因為一個假占卜師不負責任的預言,展開了一場奇妙的愛情賽事。

不似《等一個人咖啡》出場人物眾多,各個性格鮮明。《愛情,兩好三壞》的主角只有兩男兩女,焦點著墨在男女主角的多重身分:女主角美少女小雪有自殘傾向(開場在醫院天抬的場景對話便引人入勝),酷愛倚扭蛋來占卜運氣(小叮噹代表幸運、抽到大雄倒楣、靜香則代表愛情)﹔在水族館打工會將病魚帶回家療養,同時因為高中時期的戀情受創而成為燒郵筒的怪客。男主角則是一個憨直的電腦賣場人員,暗戀著強悍的女上司﹔習慣到棒球練習場輝灑情緒的他,後來為了療傷,和小雪跑遍各大葬禮吐苦水演講。這是一段四角關係的故事,每個人用程度不一的心機,猜忌並追逐愛情。

雖然是愛情小說,九把刀卻使用了特殊的情境語言來說故事。你可以在書中看見E世代最流行的用品(蘋果電腦I-POD、網路KUSO短片、扭蛋)、用語(XX魔人)或是節目(美鳳有約、摔角節目、色情頻道)。九把刀文字流暢不造作、用詞新穎明快,作品具社會的同步感,這也許是他日寫五千字的緣故。

我相信九把刀社會系的背景帶給他創作很大的助力,九把刀說的不只是故事,還有主角與社會的互動。雖然書中出現一般小說中常見的「不討喜的紈褲子弟」和情敵之間狡詐的小手段,他對於角色的預言性其實下了一番功夫設計,提出哲學性的思考角度:商場上的從屬關係或是爾虞我詐遠不及愛情關係裡的危顫和善變﹔一個人會自殘或是破壞公物,原因不一定只是精神問題,更大的部分來自社會的壓迫。而書中的關鍵思想:人生就像棒球賽,上帝投出的球,無論好壞你都要接受。

比起書中主角,作者九把刀的經歷更充滿戲劇性。九把刀在去年短短兩個月經歷了作品角色的真實死亡以及百萬得主的光環加身,衝擊不可謂不大。說故事的人本身就充滿故事性,或許小說家的本質就是要如此,才算敬業啊。
《樓下的房客》,作者:九把刀,蓋亞出版社。2004 年 12 月 15 日初版。

關鍵字:偷窺。


偷窺是人性免不了的好奇行為。不一定是具體的,躲在牆角或趴在隙縫中的窺視,窺探隱私和探問八卦都是偷窺行為。有人將偷窺罪行的助長歸咎於媒體的搧風點火,但究其根本不過是人之本性,早在媒體壯大之前即有八卦流言的存在。偷窺只是證實八卦,或是延伸八卦的行為。

《樓下的房客》裡提到對隱私的見解:「隱私不像鈔票一樣,被偷了以後就少了一點。」有點似是而非的理論。隱私當然像鈔票,被偷了以後就少「隱」和「私」的個人秘密。偷窺是種視覺的偷竊,也是種視覺的參與,藉由視線去融入另一個人的生活作息,或是改變對方的生活作息。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偷窺會改變對方的生活作息?《樓下的房客》講的正是這樣的故事。

如同電影《銀色獵物》,房東在出租的房裡安裝了許多攝影機觀察房客的動靜,自詡為編劇導演地改變了房客的人生。唯一沒受到房東劇情安排的,竟是有分屍癖的女房客。也可以說,女房客的分屍癖啟發了房東的犯罪意識,也開啟了眾房客的意想不到的人生。

完美的犯罪需要縝密的計劃,絕對不是魯莽的殺人棄屍。房東認為偷窺並非犯罪,然而經由偷窺,房客卻一個個犯罪或是消失。是的,如同分屍癖的女房客所言,當一個人的人生開始複製其他人的人生,那便是走到了盡頭。走到盡頭的人跟活死人是沒兩樣的。於是她殺人,於是房東也開始殺人。整個屋子的人全死了,只剩兩個沒有走到盡頭的兇手,因為他們的人生與眾不同。

完美的謀殺不需要親自動手。故事結局峰迴路轉,房東不再是房東,前來查案的警察不再是警察。出租的屋子成了「再社會化」的訓育所,走進來租賃的房客,從此結束盡頭,或是開展新人生。或許荒謬殘忍,也不失為一種理想的烏扥邦。

縱使有些扭曲。
《功夫》,作者:九把刀,蓋亞出版社。2004 年 06 月 04 日初版。

當武俠小說的情節搬移到西元一九八六的現代,場景從遙遠的中國深山移轉到彰化八卦山,而神秘的武功和點穴竟然是催眠所練就造成的……,這樣的故事會產生什麼樣的魅力?

歡迎進入九把刀的武俠世界!

我從沒看過武俠小說,一來題材不吸引我,再者人物眾多我會記不住,而我對大部頭的書總是心生畏懼,所以至今仍是武俠門外漢。趁書展搬回的九把刀作品裡面那本名為《功夫》的小說,算是少少貼補我對武俠的想像。

故事發生在西元一九八六的彰化,主角以自述方式推演故事情節。彰化也是作者出生的地點,所以寫起修鍊的場景路線毫不費力:有著大佛的八卦山、在王功海底修練疾行與平衡、以雨傘節龜殼花青竹絲修煉排毒……,種種在地的場景、在地的毒物,都帶著台灣的草根性。去年六月出版的《功夫》因為與周星馳電影《功夫》同名而開始引起市場的注目,十一月在中國大陸發行了五萬冊,造成搶購風潮。你可以說他是幸運,然而,他的作品也是確確實實富有人性與省思。現正就讀社會學研究所的九把刀強調,《功夫》是一部從現代的「集體主義」為出發的反思作品。當「集體主義」主義發揮到極致,人們仰仗律法,律法卻無法保障人們時,是否該有更強大的力量來彰顯正義?電視劇雖然告訴我們邪不勝正,但作惡多端的換但最後只落得法律給的徒刑和子彈,這代價是否太便宜他?巴比倫人在《漢摩拉比法典》中執行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否更彰顯人性,更能大快人心?答案是確定的。然而,復仇或是向罪犯施以酷刑的執行者該由何者適任?受害者家屬?或是公推出來的智者、公職人員?以此概念衍生出來的「私刑主義」是否具「正當性」?償命的標準是否恰當?作惡多端的暴徒被路人幹掉,路人是否要償命?不小心意外撞死人的司機是否要償命?如果是,之前轟動社會的【花蓮市車禍私刑案】,死者家屬打死司機位男嬰償命又為何有爭議?什麼是正義?法律能決定正義的話,為何許多壞蛋仍逍遙法外?有時我們會思考,一些累犯(尤其是搶劫與強暴)的判決是否真的可以使其改善?關個四五年假釋出來又繼續犯罪,增加受害者的恐慌,這樣的法律還有效嗎?人性是本善的嗎?把罪犯關進牢裡,經過牢友的私相授受,只會培養出更強的罪犯罷了。在這個沒有超人的時代,我們只能消極地自保,或是,學會武功,成為大俠。

九把刀在《功夫》闡述了許多有關正義的反思。在已經沒有「武林爭霸」概念的社會,武功除了強身與表演的剩餘價值為何?就是「正義」。透過國中生主角與師父的爭辯,去思考「正義」的適任性。主角對於「壞蛋償命」的主張顯得有疑慮,因而念頭一轉,要壞蛋重新作人而饒他一命。然而,將壞蛋繼續放在社會染缸中,很難徹底怯除惡性,更何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戀棧權勢的上位者又如何一夕之間放棄?因此,惡者再作惡,正義只好出面取惡人性命。這就是所謂「私刑的正義性」,一種不為復仇、不為私利的俠義行為。

《功夫》無疑是一本武俠小說,但作者在文末賦予了其科學和奇幻色彩。經由師父相互矛盾的破碎記憶,劇情又峰迴路轉的朝另一各方向發展。主角想退出戰局,卻更掉入對手的陷阱。功夫的授受是綿延不絕的,這個故事也會發展下去。人會死去,正義的概念必須流傳後代。



「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正義。」
「正義需要功夫。」
《在甘比亞釣水鬼的男人》,作者:九把刀,春天出版社。2005 年 01 月 15 日初版。

剛開始抱著小說的心態閱讀此書,不免對文字結構產生失望與疑惑。沒錯,書名實在是很引人入勝的好題目:「甘比亞」在哪裡?「釣水鬼」又是什麼奇怪的儀式?順著閱讀的路徑,疑團卻越來越大。就文字結構和敘述內容而言,此書充其量不過是遊記形式的散文,散記著作者到非洲小國「甘比亞」的種種「奇遇」。不過,說是「奇遇」,又有點井底之蛙或是誇大其詞,原始部落本來就殘存許多科學社會中難以理解的習俗和儀式。祭拜萬物的氾靈論,其思想核心是對萬物的敬畏尊敬;至於求雨和祭祀,則是對大自然與祖先的崇拜。這些儀式和觀念遠自中國商朝即有之,只是受到文明進化後漸漸式微罷了。書寫原始部落的「不文明」反而成為「文明」社會的異象或笑柄,豈不公平?

就像香港電影《急凍奇俠》(明代大俠和壞蛋決鬥時被急凍,1988年才甦醒並繼續決鬥。期間發生許多古代人生活在現代的趣事)或是《上帝也瘋狂》(非洲原住民歷蘇到現代都會的歷險記),電影主角無論是古代大俠或是第三世界的原住民,都被塑造成無知的形象。但他們真的是無知嗎?不!他們只是疑惑和畏懼陌生的世界,而以他們的想像來面對這樣的陌生。人們對於文明的適應是後天的,不會有人一出生就會打手機和上網,科技進步的速度永遠讓人類的學習疲於奔命,沒有人膽敢拍胸脯說他熟稔所有科技產品。至於大自然或是神秘事件的力量,越是文明的社會則越是畏懼。人類總妄想能夠控制自然,發明人造雨、發明地震探測器,卻逃不過大自然一次又一次的無情反撲,只要大自然施個魔法,無論是地震、海嘯、颱風、龍捲風,脆弱的人類總是不堪一擊。相反地,人類的邪惡卻是比天災還要魔高一丈:偷工減料的橋樑和屋舍、侵占天然大陸棚的人工海灘,使得天災後的災情更怵目驚心。比較起來,原始部落對自然的尊重和保持,文明社會的人們更該感到羞恥。

《在甘比亞釣水鬼的男人》也是一本入門的社會學教材。所謂的社會學教材當然不是考試用書,而是作者用說故事的方式帶入其社會學的知識背景。婚喪喜慶、出生或成年禮都可以窺知ㄧ個社會的價值觀,跟著作者的遊覽腳步,可以看見原始的生活(現代人眼裡的荒謬)和社會學知識。直到最後一段,我才知道誤解了作者的設計:《在甘比亞釣水鬼的男人》不是遊記,也不只是遊記,它是小說,就像我當初自以為是的初衷。

成英姝。《究極無賴》。台北:印刻,二00三。

關鍵字:神秘主義。


〈蝴蝶尖叫,割下耳朵〉像是實驗電影的片段,一段簡單的綁票故事經由一連串被恐嚇者、肉票、綁匪、告密者的鏡頭不斷補述,拼湊情節。雖然文末仍未交代故事的結局,感覺草率作結,不過作者也說,這篇的故事架構過於龐大,尚未完成,所以僅擷取其中的片段壓縮成篇。為了保留這篇五、六年前舊作的原意,便不作大幅度的修稿。

〈上海迷宮行〉則像是鬼城歷險記,裡頭出現許多詭異的過場人物,如舌頭被割去的少女、猴子一般皺著臉皮的孩童、老到不像人的歌者、或是遇殺的模特兒和舞團表演者。其中並未明言s市即是上海,但沿用的街名、建築風格即暗指了這個復古又新潮的城市。敘事主角由「她」變成「我」,故事時空也在童年、夢境與當下交錯,像是詭麗拼貼的音樂錄影帶。結局還是沒有明說,像是迷宮走進了死胡同。又或許,迷宮的終點就是死胡同也說不定。

〈究極無賴〉講三個無聊無賴的男子,撿回一個白痴的神之少女的故事。以倒敘的方式述說三名男子的關係、個性和人生觀。作者以冷調的筆觸寫三名男子自認懷才不遇,實則社會廢渣的真相。作者說,喜愛高談闊論自抒胸懷者,百分之八十都是空談。文中處處詼諧諷刺,充滿人生現實又可笑的境遇。

〈女神〉則以印度破壞女神卡莉為發想而作,唯文章頭重腳輕,前段描述被女神附身的硫花活靈活現的樣態,後段描述主角為了解開硫花之謎而前往小島的情節卻顯得失焦,未交代解謎的過程,對提出了對於神秘大自然的思考。就作者「斟酌字句,重視結構」寫作筆法來看,或許散漫的海島渡假,才是悟出謎腳的方式。

四篇互不連結的小說,或是完整或是斷裂地拼貼了人生的荒謬,卻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人生的神秘主義。無論是故事完整的〈究極無賴〉、〈女神〉,或是讀後一頭霧水的〈蝴蝶尖叫,割下耳朵〉、〈上海迷宮行〉,都說明了人生不可預期(或是自作自受)的荒謬,沒有一篇小說指出時代背景(相反地,特意模糊時代背景的〈上海迷宮行〉卻更透露出未來性的復古氛圍),然而這些題材不一的小說卻都泛著相同的不安氣息。一種對人生當下的不安。在〈蝴蝶尖叫,割下耳朵〉裡,礦冶學教授響起童年母親殺豬的畫面,聽到豬嚎叫的聲音,「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觸從他的心裡升起。(這其中有著什麼偉大的具有震撼性的東西。)」這震撼或許來自生命死前的掙扎,或是屠殺者與被殺者所形成的角力拉鋸,讀者不得而知。〈女神〉一文裡,主角面對「被熱帶雨林完美鋪蓋的山谷……不可置信的完美造成的感情衝擊」。這些類似的,對於自然或神秘力量的震撼,在書中俯拾即是。作者將神秘主義作為故事主要的氛圍,點繪出人生的荒謬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