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未拉攏的窗簾灑進來的清晨,我睜開雙眼環顧四周,心滿意足的想著︰這是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日子,沒有家人—沒有家事,沒有客戶—沒有公事……,因為我離開了自己生活的城市,來到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米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跟枕頭,一床淡粉紅色的棉被,一架坐在小茶几上的黑殼電視,兩雙紅色跟綠色的橡膠拖鞋,兩支藍色衣架,一張雙人床,一扇向陽的窗,一個有著浴缸的小小浴室,除此之外並無他物,連個衣櫃都沒有。
這個房間不大,擺了這張床之後,並沒有餘下太多空間,僅僅只有供我甩手劃圈的範圍而已;其實也好,太大的房間會讓我覺得除了自己之外,其中充塞的是急於喧賓奪主的孤單與寂寞;這個他鄉旅館的小房間——我喜歡!
這個時候我該對誰說話呢?此刻,我心中有滿腹的感觸呢!
感謝自己,在迷糊之中居然記得帶筆,可是卻忘記帶自己的隨手小札;有筆無紙,這不是讓人有口難言嗎?慌了起來,我該如何的證明、記錄:我是如此充滿著期待、喜悅的心,來度過活著的這一天哪?正傷腦筋的時候,眼角餘光掃過床邊的小茶几,喜見茶几上面居然有一個捲筒衛生紙呢,靈機一動…就著衛生紙,在它的柔軟之上透過堅硬的筆尖,順利的書寫此時的情緒與思想。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寫的卻不是我剛才想的了,因為這捲衛生紙;呵,我真是個善變的女人呀!
我曾經在寫信給弟弟時提到:每個人的一生都猶如一張張白紙,不同紙質的白紙,有不同的筆為它著墨上色、揮舞燦爛,製造一個全新的生命,然而,柔軟的紙卻不能用尖銳的筆來對待啊;易損的柔軟怎堪無情的尖硬刻劃其上呢?
一個新體驗又是一個新認知吧?我想!
我仔細的看著筆尖,它看似尖銳,然而尖銳之前實是圓融滾動的小鋼珠。幸好—我拿的是原子筆,不是尖銳的鋼筆;慶幸—衛生紙下有軟中帶硬的床墊;感動—向來粗手粗腳的我,居然能有如此耐心,用不知何來的巧手勁,呵護這證明我活過一天的白色衛生紙;原來,易損的柔軟遇上無情的堅硬,也只是需要無邊無際的百般呵護啊!
書寫至此,心中忽有莫名唏噓:我的心就像是這張衛生紙般的純白、柔軟 ,然而生活上的不順遂和忙碌,如同尖銳的筆鋒無情的狠狠劃過,那使筆的人,其心在哪裏呢?心上早已刻出了生活無意造成的傷痕累累,所以—逃開了,能逃多遠,就奔逃多遠吧!
對這個城市陌生,是因為它不是我生長的熟悉環境,但是卻有我關心在意的人居住在這裏;在這個地方,我呼吸著他的呼吸,走過他走的路,哪怕是他不在我的身旁!啊—咫尺天涯,是誰說過︰最遠的距離是心的距離呢?沒有呵護、沒有溝通,就算是膩在你的身邊,你也會覺得那人離你好遠、好陌生啊!
伸了一個懶腰,在床上做起了瑜伽中的〈眼鏡蛇式〉跟〈貓式〉來放鬆脊背,因為我是趴在床上寫字呢;累了,可是此時我的心緒是滿足的,我需要這份慵懶來平衡自己,以便自己有勇氣繼續在生活中衝鋒陷陣!
推開棉被數了一數,我居然清澄無比的寫了十三格捲筒衛生紙呢;呵呵,好一個紙短情長啊!
釋放了腦袋瓜裏的自言自語,在這個異鄉的小房間中,我讓一絲頑皮有情的溫暖陽光,陪我鑽進棉被裏,再次擁被,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