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驚訝於我跟妳面容的相似,我說是啊,我是妳的女兒,言談中有年華老去時光荏苒的感觸。
舊相片的邊緣都糊爛了,相紙捲曲泛黃,但是妳的容顏仍見清晰可辦。妳說拍這張相片彼時與我今年的歲數一樣,廿三。我看見了天真無憂的美麗,妳的眼神清淨而靈秀,活脫脫就像幅仕女圖一樣的恬靜溫婉,母親,舊時代的保守女性,三從四德,丈夫跟子女就是妳的唯一,妳的天。
我跟妳那年長得一樣,連髮型髮長化妝衣著都一樣。但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且廿三的我,眼瞳裡卻滿溢悲傷跟無力憂鬱。
我們的面容相似,靈魂的悲劇會不會相似?而我們瞳眸裡的悲哀,如今是一樣的。
我的年紀很薄很輕,靈魂卻很沉很重。曾經妳經歷的,花了四十八年走過的苦難,而今我已走到。妳說就是因為妳痛過妳苦過,所以不要我痛我苦,感謝妳遺傳了勇敢跟堅強給我。我出生的年代滿是浮濫做作的愛與和平,左後肩上的刺青在妳的時代而言是墮落或低下階層的印記。而今卻是我,提醒自己存在獨特的表徵。
但母親啊,早在妳嫁給他的時候,妳執意要生下我的時候,苦難就已來臨。深深以我的姓氏為恥,但今天發現,這個姓氏沒有錯,錯的是他,不是這個姓,錯的是他不懂得寶愛我們,不是我們命薄命輕。
我們父女間的感情如此微妙,是恨著,也是愛著。妳們夫妻間的感情如此奇異,是愛著,也是恨著。
啊母親,讀一張相片的妳,竟也能讀到廿三年前和廿三年後的我……
圖說:此張照片與我母親廿三歲一模一樣。
2004.10.22.寫給我窒礙躓礙摯愛的偉大母親,林素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