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思想起504-人生絮言隨筆』

  母親卅六歲那年,我已是個十來歲的大孩子。早時之人結婚較早,母親在十八歲那年結婚,次年秋天我便呱呱落地啦。十來歲的大孩子尚未定性,所以,我經常因為亂說話而挨揍。因為我喜歡詢問「為什麼?」,故爾經常招來衣些無妄之災。小則斥罵一頓,大則賞以竹筍炒肉絲。儘管我家父母親對孩子管教非常嚴格,但是個性好動的我,還是經常的因為出槌而遭受父母的責罰。

  就在母親四十歲那年的某日,我突然問母親:「媽媽,您現在的感覺如何呀?」母親笑著回答我說:「哈哈!只是感覺自己老多啦。」當時在鐵路宿舍的家庭主婦之中,如母親之年齡者,我們都以「歐巴桑」稱呼她們。已結婚之年輕婦女,我們則稱她叫「歐巴將」藉以區別。可是母親經常告誡我,無論任何年紀之婦女,我都要稱呼她們「歐巴將」,問明原因之後,方知婦道人家不喜歡被人家說老。

  嘴巴甜蜜容易討人喜歡,我嚴守母親的教誨,所以處處受到主婦們的讚揚。我曾問過母親:「媽媽,啥麼是中年人啊?」母親的臉上,依然掛著她那福泰燦爛的笑容對我說:「中年人嘛,那是指年紀介於青年與老年之間的人啦。」母親的回答總是未經考慮脫口而出,雖然沒有刻意的修飾卻是妙趣天成。而母親回覆問題的神來之筆,讓我對中年人有了一個概括性之認識。

  在我六十歲那年,驀然回首,發現我的中年是過得如此平順,無風無浪一帆風順。日子過得如此的順遂,除了感謝上蒼之外,還得感謝歲月供應給我的平順。如斯又是一個短暫的過渡,我的年紀已然邁入七十。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如今已不適用。放眼望去銀髮處處,八、九十歲之老人家遍地都是。我的七十歲仍具中年人之活力,照理說來應該是很滿足了。事實不然,因為我還充滿著野心呢。

  人類的心臟不過拳頭大一點罷了,可是慾望之壑依然是個無底洞。只要他一息尚存於世間,他便會起心動念,想要將整個的世界,緊緊的攛握在手中。人心果然是如此之貪,明知想要全盤端走絕不可能,卻是想盡辦法也要全部撈走。慣常見到許多檯面上的人物,包山包海貪念無窮盡。東窗事發啷噹入獄還不死心,在牢服刑之時,在獄中依然利用遙控繼續做其壞事。

  這干人等即便讓他活個歲數一百,試問;他的死亡到來之時,雙手又能夠帶走多少呢?這日有人稱讚我的身骨子很硬朗,儘管我滿臉謙虛表情,其實我骨子裡無比的興奮。因為這種興奮表示,我人尚可自己活動不需人扶。七十五歲這年,我已自覺精氣神大不如前,小病小痛不離肉身。然而不服老的痴念支撐著我,挺直腰桿不讓旁人看出我的老態。

  雖然我很努力的做作,可是遲緩的反應與笨手笨腳的動作,早已將我的老態完全洩漏無遺啦。待至我的年紀登上耄耋階段,我很害怕人家說我已老。一旦有人將「銀髮族」的標籤貼我身上,我最直覺的反應就是不以為然。這是一種既普通而又俗氣的名稱,加在我的身上,實讓我無法高興起來。但是歲月非常現實,由不得您去做出任何的隱瞞。

  回味甲子之年以前,我的歲月成就雖然只有些許之輝煌成績,但我會情不自禁的讓我自己感覺良好。七旬來臨,野心勃勃,腦子裡依舊不停的夢想,如何來創造一個晚年的奇蹟。然而一切都是天馬行空之妄想罷了。眼見八十已經屆臨,此時候我只希望自己依然能夠健步走路,自如自在的行動不需借力他人。我這個微小的要求,不知老天爺肯不肯幫幫我這個小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