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泰戈爾詩集時我突然想起她,她一定不好看,雖然那時的我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但是我記得見過她一面,雖然已經完全忘記她模樣,但是記得她不美,也記得她寫的小詩是安靜秀麗的,雖然也已經完全忘記,或許再次讀到原句時才會想起。
她沒有像我們一樣幸運,能夠在泉城最好的大學裡念書,記得她是很安靜很不起眼地坐在校園裡那一叢高高的梧桐樹下面,毫不推銷,不聲張,靜靜地等著某個學生駐足,然後花五塊錢買她的一首詩——做成了書簽。
後來她怎麼樣了?我忍不住在大學學院的群裡——那個幾乎名存實亡的同學群裡提問。然後一個同學(當年住我對門宿舍的同學)說:“記得這個人。”然後我想起他似乎買過她的詩作。除去這一句回復,便再沒有什麼。
畢業十年了,她的額頭上應該有了皺紋,或許有了自己的小孩,或許終於看清文學離現實的距離,或許她也會在柴米油鹽中變得世俗、脫去詩意。她是否曾經嚮往大學?她是否依然嚮往大學?
我只記得她的筆名“泉女”,我只記得:她非常平凡、微小、安靜、或許還有——那個年紀的我所不能理解的落寞。

2018年3月7日
胡草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