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蘿麵包記事』

  「飲食」是一種文化,它可改變一地方一票人的生活習慣。「飲食」是種生活方式,它可以呈現出一地方一票人的吃食風俗。不過,它的出現也與當時社會環境,有著相當密切之關係。就以「菠蘿麵包」做為實例吧,它是一種大眾化的麵包,它陪伴著許多台灣兒童,走過他們的艱辛的童年乃至成長。記得當年家窮經常無隔宿之糧,但家長仍願節衣縮食,去買個菠蘿麵包犒賞孩子們的好成績。

  農耕最怕下田除草,尤其是在夏天或冬天,田水滾燙與冰冷形成截然的對比。若想下田工作,都還需要極大的勇氣。某個炎熱的夏天,父母與兄弟們都在田中除草。大夥下田頂著大太陽跪爬前進,因為田水燙熱太陽兇猛,大家都顯得懶洋洋的跪爬緩進。這時智慧超人的母親大聲對大夥說:「誰先除完一行,誰就可吃到一個菠蘿麵包!」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母親鼓勵生效,耳畔已傳來打水聲音。

  但見大家拼命扒草前進,獵獵打水聲音不絕於耳。不瞬間,一畝多的田草已被扒除精光。當日總共發出十五個菠蘿麵包,就連平日吝嗇的老爸也說值得。信史記載:台灣的菠蘿麵包始於五O年代,當時臺灣的經濟剛剛紮根,百業興旺社會生氣蓬勃發展。而農業社會因擋不住工商業之壓迫,逐漸變化乃至消失,於是台灣社會順利的進入工商時代。

  因為工商社會講究「時間就是金錢」,許多傳統飲食隨倍速時所取代。「西點麵包」是當時之新項,機器製作簡單烘焙容易,因此它漸漸成為時代的新寵兒。當時有許多勇敢的投入麵包製作之業者,後來幾乎家家都賺了大錢。復因它的投資不大,許多中產階級都輕鬆的變成為老闆級人物。甚至許多中產階級,還因此而一躍變成為工商界的知名人物。

  記得高中時期有位同學家住羅斯福路旁,開設一家西點麵包店在當地頗受鄰居歡迎。他父親在開幕當天,吩咐師傅先行烘焙一批招待我們。當天新出爐的麵包,香氣四溢,軟軟燙手。每位同學拿在手上,誰都捨不得將它吃下腹肚。這種麵包個個比大人的拳頭還大,表皮是淡黃網狀起斯覆蓋,香甜可口人人愛吃,它就是今日大家熟悉的「菠蘿麵包」。

  小孩子難免好奇,同學中有人問他父親:「麵包就是麵包,為何取名為「菠蘿麵包」呢?」根據同學的父親解說:麵包命名並無規定,有些臨時起意,有些觸景生情,有些則是依其外貌或原料來給名的。「菠蘿麵包」起源於南洋,其外殼裹著一層香酥起司。經過熱火的烘焙之後,它的表皮龜裂呈顯出,鳳梨皮似的花紋。鳳梨在南洋的華人稱它為「菠蘿」,所以它就被取名為「菠蘿麵包」啦。

  早年江仔翠是農業區,田連阡陌綠意盎然,處處可見到三合院夥房,只有小學校附近才有商店。這種小型商店甚麼都賣,麵包則由板橋或埔墘的店家供應。每天早上八點左右麵包送到,不到半個小時全部賣光。而「菠蘿麵包」上市初期,只有在小學內的員生消費合作社才可買到。由於供應時斷時續,有人就乾脆去賣菜回家時,順便在板橋或萬華的麵包店買回來。

  華江橋與新海橋的興建,地處偏僻的江仔翠,一夜之間成為大臺北的副都心。農地瞬間變成建地,水泥叢林於是入侵焉。就在這段狂飆的日子裏,開始有了麵包店出現。初期這些麵包店的主打是紅豆麵包,接著菠蘿麵包取而代之。之後西點麵包與蛋糕進駐,可是紅豆麵包與菠蘿麵包的地位始終屹立不搖。吾友父親為學西點麵包與蛋糕的製作技術,個人束裝至美國學習烘焙技術。

  他們是糕餅世家,年輕時期學得一口流利的英語,所以,他在美國學藝期間溝通順暢無阻。學成歸國之後,他們設立「美利堅麵包廠」,產品花樣百出,顧客遍及整個周遭地區。儘管生意滾滾上門,可是他們對菠蘿麵包的堅持,令人感到意外。這門技術是他在留美學得,因為幫助他賺進不少利益,所以他對後輩交代,哪怕將來生意再好,絶對不可放棄菠蘿麵包的供應。

  他們這種「吃果子拜樹頭」飲水思源之堅持,已成為附近同業尊崇與學習的典範。某次,有位同學好奇問他:「阿伯,請問製作好吃的菠蘿麵包有何秘訣?」他風趣的回答說:「菠蘿麵包的好壞全在一皮,它要蓬鬆酥脆但不糜爛。香味十足甜度恰好,皮與麵包口感協調,如此便可稱得上是一級棒的菠蘿麵包」他老人家滿口滔滔不絕,我們大夥卻都聽得雙耳垂垂,至今依舊有聽沒有懂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