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10月 07, 2004 2:28 pm
中華奧運代表隊在雅典奧運拳道項目摘金之後，電視新聞也颳起了一陣跆拳熱旋風。過去未嘗沒有類似報導，但是報導起來好像沒有現在那樣密集，報導時口氣也沒那麼熱情。在電視螢幕上常常見到穿著道服的小朋友，配合攝影鏡頭，一個個精神抖擻練著基本功，他們的眼神閃爍著無限希望。鏡頭沒有照到一旁家長。沒在鏡頭內的家長，想必是笑容滿面，他們無私的付出，來往接送的勞累，將在不久的將來結成金牌一般耀眼的果實。看在電視觀眾眼中，好像有一種文藝復興的感覺，不是嗎？搞政治的政黨也搭上這股熱潮的順風車，得到銀牌的國手被推上立法委員不分區名單，排名第三。跆拳道熱潮，像燎原之火一樣，在全島每一個城鎮落燃燒發熱。四年後，台灣的跆拳選手必定會多摘幾面金牌。
我也曾經在這股熱潮裡過，只不過我們一家人比一般人早了四年。遺憾的是，奧運比賽前兩年我家的跆拳熱就退燒了。現在的家長，有的是好像都擔心小孩子太閒，有的是覺得小孩有些潛能有待開發，有些人是要小孩子有個豐富的童年。我也搞不清楚，我是基於哪一個理由，把兩個兒子帶到跆拳道館。
四年前，有次在回家路上，看到道館招牌，心想，離家這麼，不必花太多時間溫馨接送，理應可以送小孩來"玩一玩"。沒想到，道館已經搬遷，遷到另外一個更寬敞的場所。新的道館離家有段路，很讓人猶豫。我很懶，不太想為小孩學才藝犧牲時間，但是還是找了機會，去看了看。沒想到，看了場地，見了教練，相談之下感覺很不錯。接待我的教練是一位女教練，對人很親切，對待學員的模樣，有點像大姊在照顧弟妹一樣。場地的整體感覺，很清爽、整潔。學員進出道館，都非常有禮貌，會問候叔叔阿姨。脫下的鞋子，還有護具等等個人用品，都擺放得很整齊。教練要求，也不會太嚴格，算是很符合因材施教的原則。能力好的學員，要求多一點，跟不上進度，也不會打罵。小孩子在裡面練拳，在外頭休息室有很多家長在看著、盯著。沒聽過家長對教學有什麼不滿。牆上擺著各種比賽優勝的獎盃，更讓人覺得教練很有一套。有一個家長講得很好，這間道館沒有其它道館的江湖味。
大兒子記憶好，教練教什麼，過耳不忘，每次升級都順利。小兒子比較晚學。和老哥不一樣，教練教的大概都成了耳邊風。每次升級前，大家都不看好他，結果不是勉強通過，就是被當，重修。起初，個兒子都蠻喜歡上跆拳道館，因為那裡有很多小朋友一起可以玩。而且地方大，地上有鋪了軟墊，小孩子課後都不願回，都喜歡在軟墊上追逐、玩耍。跆拳道館的小孩，因為教練的要求，一個個蠻有禮貌的，很守規矩，也看不到大欺小的現象。這種地方，大人都很放心把小孩往這裡放著。在這種氣氛下，家長之間，也互相認識，感覺雖不至於像一家人，但對這道館都蠻有向心力的。
跆拳道館，常常有小型比賽，有時候是別的道館來踢館，有時候是道館內的比賽。小學員在道館內，常常可以看到學長發威擊倒對手的場面，或是學長被修理的悲慘景象。真正好看的比賽，像棋逢對手，有來有往。雙方踢在對方護具的響聲連連，令人血脈噴張。假如實力有差距，差的一方，真的很狼狽，不只難堪，還有受傷的可能。碰到這種情況，有點良心的教練會喊卡，不會讓自己子弟兵心理身體受傷。曾經在道館內看過藍帶的新手，痛宰黑帶老生，打得黑帶無法招架。有些黑帶只會打型，沒有打架的天份。我也看過黑帶的選手，出賽前膽怯發抖，躲躲藏藏的。這種裝飾型黑帶不多，因為多輸幾次比賽，大概也就知難而退了，告別跆拳運動。在道館裡，有很多小朋友加入了終身會員，是天天練拳，不管是基本功，還是反應，甚至是實戰經驗，都很令人印象深刻。看他們在比賽時出場時，絕大部分都毫不猶豫，一副視死如歸的戰爭機器模樣，就知道比賽中，別人很難佔到他們便宜。他們的黑帶可不綁著好看的。
也許人和一種技藝的緣分也很重要吧！兩個小孩，很喜歡到道館，不見得是喜歡練拳，主要是喜歡練拳後的追逐遊戲。住在公寓，哪有這麼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而且是很盡興的玩，玩到累倒在道館的軟墊上。道館的基本功，要求很嚴格，每一次練完一單元，小朋友都飛奔出來到飲水機旁排隊，補充水分。看著他們滿臉通紅，頭髮都濕的像淋過雨一樣，真的覺得很不忍。畢竟他們才八、九歲。大兒子有個即將到手的黑帶，練起來比較沒有怨言。小兒子屢敗屢戰，每次要升級，都很勉強，很早就想打退堂鼓。每次上課前，都要哄半天，還和我談條件。練完拳要吃什，買什新的玩具。在這種情況下，真的讓人覺得很矛盾。最後還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藉口，離開了這個蠻有人情味的道館。
大兒子參加過幾次型的比賽，表現還好。到了二年級時，教練幫他報名對打比賽。到了比賽會場，第一場兒子就對上一個同道館的小朋友，一個藍帶的新手。這個小朋友是混血兒，爸爸是南美洲人，媽媽是本地人。他的爸爸和我曾經聊過天，他的英文不流利，又有很濃的西班牙腔調，不好懂。但人很誠懇，算是蠻好相處的。外國老爸非常熱愛武術，身材高大，是個擁有高學歷的知識份子。他的兩個小朋友長的很可愛，彬彬有禮，他們也是一對兄弟，和我家兒子是好朋友。小朋友的爸爸因為來台暫時找不到事，所以當家庭主夫，整天帶小孩，兩個小孩每天晚上都在道館混。他們也參加了集訓班，為比賽作密集訓練。因為我太懶，兒子們只有週六，到道館'玩'。
比賽前大兒子說，平常他都打贏那個外國人小孩。而且對手又是個藍帶，兒子已是紅帶，差了兩級，我想比賽應該會贏吧！比賽時，那個外國老爸蹲在比賽會場旁，親自操兵。道館的總教練，染得一頭金髮，平常很少出現，也是位女教練，她竟然蹲在那位外國老爸旁。看看自己的大兒子，旁邊只有一個臨時幫忙的小助教，我是想去，但是我也不曉得我能幹什麼。兩個小朋友穿著道袍，綁著護具，真的很可愛，像兩個英俊的小武士。兩個人因為來自同一道館，兩人臉上表情竟然是笑容，氣氛不像其他場地那般劍拔弩張。我在觀眾座位，看著兒子，他也看著我，對著我微笑。不曉得是尷尬無助，還是有把握。
比賽一開始，整個氣氛一百八十度轉變，從和氣一團轉變成風聲鶴唳殺氣重重。平日文質彬彬的外國老爸用西班牙話，大吼大叫。西班牙話我沒學幾句，也都忘了，他叫的東西，搞不好我也沒學過。一旁染著金髮的女教練，也高聲尖叫著，指導外國小朋友如何出腿，如何踢。她吼的是中文，我倒是每一句都聽到心裡，令我非常之不快。剛開始，兒子還能招架，兩人互踢胸部護具。過沒多久，兒子的頭挨著一個抬腳踢。當場他嚎啕大哭，也當場被裁定敗北。外國老爸，金髮女教練馬上進入場地，安慰楞在場中的兒子，畢竟是同一道場的學員。我看在眼裡，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待自己道館的學員，竟然也大小眼。剛剛那一幕是做給其他道館看的，看教練是多會操兵，手下大將是如何英勇。這個應該算是一種運動行銷策略吧！現在安慰小朋友，是在做給我看嗎？
比賽之後沒多久，我們就離開了道場。兒子為人宅心忠厚，沒什麼攻擊性，再加上我不習慣吼叫，無法凶猛的加油，他要闖出什麼名號，很難！而且學拳的收費，原本是論次計算，現在改成論時計算。簡單說就是價錢漲了一倍，跆拳好像變成了貴族運動。我們玩不起了！兩個兒子也同時不想去玩了，因為一週去"玩"一次，很多高難度的動作，實在很難做出來。而且兩個人都迷上了下棋，他們的心，已經另有所屬，所以和跆拳關係算是緣分已盡。
雅典奧運期間，剛滿8歲的小兒子也染上了奧運熱，鬼靈精的問我要打什麼球才能去參加奧運。憑他運動神經，和小一號的身材，要參加奧運，除非有奇蹟出現。我敷衍他幾句，告訴他「好好打籃球可以去」，說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太扯了。因為主觀、客觀都困難重重，參加奧運是不可能的吧！儘管如此，我還是逮住機會，趁機機會教育，叫他多吃一點飯，不要挑食長高點！他小小年紀想出國想瘋了，想有免費的飛機可以搭。奇怪他竟然沒注意到金牌選手朱木炎是跆拳道選手，也許那段練跆拳的日子，並不是那麼令人懷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