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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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6/15,高雄市)

  我走向街中央。
  那是一條普通的雙線道,在這個城市裡隨處出現在叉路後的雙線街道,平時我總慣於行走的街道。
  街上空無一人,更準確來說是連人以外的居民們都不見了;不僅無人,連麻雀與貓犬都沒能見著,只剩下路旁的黑板樹整整齊齊地晃動著。路旁兩側白樓分列兩頭旁列向遠方的盡頭,而夾在兩旁白樓間的柏油路面被陽光曬得發燙,穿過白樓間的風擠壓
出如穿越風洞般的巨響。這裡的景色一切都讓人感到如此熟悉、似曾相識,但我卻始終回想不了自己初次到來的畫面。
 
  很快地,當我真正站到街心後,我很快地就發現整個街上並不是只有我一人。人們突然出現到了街上,不,不是突然,而是自己看不見到他們的緣故,其實他們一直都在。他們緊挨著彼此的肩膀人來人往,發出沸騰般的聲音咻咻咻著;他們笑著,大笑著,喊叫著,用著驚人的肺活量呼嘯著。但我仍是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借問這是佗位?」我縮起脖子,向著身旁的聲音詢問。
  他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去,向光去。」
  他們一同不耐煩地一同揮舞著臂膀,用著能迴盪山谷的嗓門整齊地覆誦著:
  「去,向光去!」
  他們的齊聲覆誦鼓盪著周圍的空氣,震得我的腦袋有點暈眩。
  
  我平時對於如何構思生活談話常會感到不小的麻煩,常常要思索良久才能想出個妥當一些的對話,諸如問路與問價。而更常發生的,是自己下意識地語無倫次,或是讓別人的對話成為自己腦袋裡毫無邏輯的一串亂碼。自然的,身陷已過近一個月的日文文法測驗之中自然成了一場折磨。
  現在我們的日文班上的考試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我們彼此用著新學的文法,組合成一長串互相問答。
  而台上的壓力更容易加重語言庫突然失聯的情形。

  這一個月來我老是遇到這樣的窘境──我確信自己完整地聽完了一整句話,並回答了正確的答案,但出題人沒有如同我所渴望般地回以表示正解的頷首。
  他搖了搖頭,我只好請他再說一次題目。
  他說了,而我則再次小心而緩慢地一字一字的回答,但等到的只是狐疑的眼神。
  「對吧,『如果』他想看見……」我又重述了一遍,確信自己答得沒錯。
  「『因為』!」其他人一口同聲的說。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錯聽了對方的口語,如一般人慣常錯聽的捲舌音自然難以避免;但更多時候我則是遇到其他更艱難的困境──將人們口中的話語完完全全地想像成了相反的畫面。這倒不是睡眠不足或是情緒過度渙散所造成的。而是別人的語言不知道為何在進入到了自己的腦海中時,總是換成了另一個模樣。就像讀著童話,卻老是將書中的粉紅小兔子想像成了長著對尖角、披著麟甲的幼小紅龍。
  但對於自己的困難處,我卻始終不知從何解釋起。
  「大概是老了吧?都會一直聽錯。」只好試圖找個像樣的理由塘塞,即便理由連自己也覺得荒謬。
  同學卻只是不屑地歪著嘴巴說:「少找藉口。」
  「唉呦,真的啦。」

  去,向光,要向光。此世如熾,向光者終得救,雖目盲者亦將得救。只要向光。
  向光,就像新生嬰兒會本能地用著嬌弱的手腕緊緊勾著大大的手掌,就像我們獨行於寂靜黑夜會本能地向著光明探索;眾人之愛將救贖一切苦難,拒絕蛻變者將踟躕於彼世之門外。
  去,要向光,多麼自然,多麼地輕易。只是向光而已。

  但,即便光明璀璨,我卻始終不能忘懷那個藏在影子後頭的小角落;在小角落的後頭仰視人群,仰望著太陽。
  此時我正站在台前,被周圍的目光審視著、訊問著。我多麼想立刻拔腿逃跑,逃出台前,逃出教室,逃到沒有人跡的後花園。

  經過一番折騰後,前一題還是結束了,又輪到了下個題目。同學出了題,但聲音卻仍只是像一串壞軌磁碟中的古怪雜音。句子中的每一個中文字我都認得,每個詞彙都似曾相識,卻讓人完全無法回想他們到底有著哪些意義;好像辭典原本該有的條目被徹底挖空,而切口乾乾淨淨地,只留下一塊塊被挖去的方形空洞。
  我重新深吸口氣,直到空氣脹滿肺部,直到能夠清晰地聽見肺部底下心臟正撲通撲通地鼓動。這才小口小口地呼著氣,將肺裡的空氣緩緩吐盡;同時將雙臂用力的扭到背後,向後直到反折成讓人感到微微疼痛的角度;然後踢了踢腳板,一面將腳板併成了等寬。
  後背肌肉在頸後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咯滋膠黏聲。

  「可以再說一次嗎?」我看著眼前的同學,努力地想像著意念可以集中成如雷射噴口般的紅點。而我則用著壞舊、從沒靈光過的操縱桿拖曳著紅點,試圖掃描下他接下來可能自口中冒出來的字串。
  他又覆誦了一遍。這次我則學了乖,將他口中冒出的字串在腦中攤平,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回想著,費力地檢查著與記憶中的印象相比下多了哪些不相符的地方。
  但我回想著,卻在回想過程中反倒懷疑起自己的印象。他句子中好像出現過了「應該」,但我卻不記得了;只記得原本字串中好像留有過這麼個能放進「應該」的空間,那塊原本該屬於「應該」的位置只剩下一塊凝血,結成了黑黝黝的痂。

  能不能請再說一次呢?我只好再次開口。
反枕很擅長將感受具體化,我想也許就是因為對於某些語言太敏感了,才會導致這種狀況。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而已。
回到文中,關於「風洞」一詞,其實一般而言風洞指的應該是設備本身(有時會是指風洞效應,但以前後文來看以設備來說可能比較適合),
而風洞這種設備有大有小,有些幾乎沒有聲響。所以當以「風洞」來形容聲音時會令我感到困惑,不過也可以了解大概是想形容風吹過高建物之間被擠壓放大的聲響吧。
反枕 寫:
  而更常發生的,是自己下意思地語無倫次,
下意思應為下意識之筆誤?

以上個見僅供參考。

敬祝
文安

緞華
緞華 寫:反枕很擅長將感受具體化,我想也許就是因為對於某些語言太敏感了,才會導致這種狀況。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而已。
回到文中,關於「風洞」一詞,其實一般而言風洞指的應該是設備本身(有時會是指風洞效應,但以前後文來看以設備來說可能比較適合),
而風洞這種設備有大有小,有些幾乎沒有聲響。所以當以「風洞」來形容聲音時會令我感到困惑,不過也可以了解大概是想形容風吹過高建物之間被擠壓放大的聲響吧。
反枕 寫:
  而更常發生的,是自己下意思地語無倫次,
下意思應為下意識之筆誤?

以上個見僅供參考。

敬祝
文安

緞華
  抱歉這麼久才回覆。
  
  具現化一事大概就是我以前提過的理由,因為我的思考單位是圖像吧。
  大概是如此吧,所以諸如「快樂」「悲傷」「痛苦」「憎恨」「憤怒」等等等純粹性的情緒詞彙或純粹寫意式的文字對我而言實是感受不到任何情緒,就算捆縛千把剃刀淺劃心臟,仍是難以理解也難以體會。
  這也讓自己在寫作時如果不把心理的景象用這種方式展現時會連自己都難以閱讀呢。
  
  「下意識」是打錯字,出這種錯真是讓人汗顏。圖檔
  另外,只用風洞來形容確實稍嫌簡短,如果再完整些似乎比較可行? 大概作了些修改,看起來似乎易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