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戰爭。兩軍對壘,沒有喊停的可能、沒有逃跑的機會;人生命運走到如此境地,分明是天意卻還只能向老天請求給個好運。

或與戰爭相仿的是面對重大疾病時。儘管心中有一百二十個放不下的恐懼,儘管提心吊膽的不知道醫生會否安然的將自己解救,以及開刀後能否安然恢復健康,但是手無寸鐵的患者除了向護衛者靠攏、任憑處置,其實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更哀哀無告的處境是,敵人實力無限強大,護衛者只能給自己局部的、短暫的保護,而且護衛者的動作也是十分粗暴而危險,交付自己的身體受保護可能更早死於獨自面對敵人。如戰爭般的與疾病對決,對決者可能是自己、可能是摯愛的家人,都是一種冒險與煎熬。冒險可能是一個過不過得去的關卡,也可能是漫長的不歸路。不冒險則大有可能死於疾病之毫不留情的凌遲。

以人類的才智必然會知道伴隨對決而來的一切可能的發展,差別只是程度有別而已。有時寧可如動物無知的好,不至於因為想像未來的種種可能而早生恐懼、而擔心害怕到不知如何自處。在眼前、在可以預知的一段時期內,在敵人尚未發動劇烈攻擊之前,對決只是一種想像的真實。旦夕之間那一條防線遭突破是必然的事,然後潰敗、滅亡也是。

另一種對決則時間拉得更長些,那是老人身心的日漸衰敗。日漸衰敗者先是摯愛的親人,雖死亡還只是在醞釀中,可是甚至比死亡更令人心碎無奈的,是老人對未來的想像,以及對照以前和現在的不同。敵人先是溫和的一樣一樣取走健康、取走靈活、取走安適,取走功能,讓對決不必走到攻擊發起線勝負已定。看長者如此,存在只是個無義意的慰藉,少者於是感慨萬千、於是欷噓不已。若是自己,瞭解自己雖還存一口氣,還能說能動,可實際上身邊一切都已經是身外之物了。還包括自己。

生命與造化對決,能全身而又更上層樓是年輕得志,能全身而唏噓不已是中年,則老芼無神且危危顫顫如行屍而不覺者,只一息尚存怕也稱不上對決兩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