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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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胡也鄭琮墿

  「陪審團一致裁定,被告——謀殺罪名成立。」沒有眾人預期歇斯底里的反應,他只是閉上眼睛,沉思著些甚麼。靜靜地等待裁決。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是說著「不要,不要,絕對不要那樣!」。

  「法庭裁定——被告無罪釋放,不留任何犯罪紀錄。」他愣住,下一秒——大喊:「不要!不要!我有罪!」他重複著這句話,不斷重複著。眾人甚至分不清那是法庭內的回音,還是他的喊叫。所有人似乎都知道這是甚麼一回事,勉強苦笑。突然,一把刀子從他手中「出現」,他迅捷地高舉刀子,用盡生命最後的氣力呼喊道:「你沒有資格生存!」然後向自己頸子的方向刺去。「鏗!」是刀子與地面的碰擊聲。兩個庭警分別捉住他的雙手,竭力把他拉走。他瘋狂地掙扎,卻發現自己的手完全使不出力氣來,縱然如此,身體卻沒有停止掙扎著——無論怎樣,他也不要被拉走,那是他最大的罪。他甚至不願想像脫罪後忘記一切,又重新開始生活的自己。他已完全失控,然後大喊著:「我會回來的,絕對,一定會回來的!」然後昏倒,然後醒來。

  比起自殺,「謀殺自我」似乎更為貼切。

  他已忘了那是甚麼時侯開始的事了。面對人時,他虛假地微笑、大笑、甚至笑得歇斯底里。為的是甚麼?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經常擺出一副撲克臉的人很討厭,他很清楚,他的朋友也是這樣想的,所有人也是這樣想的。又在某天,他習慣了。他會自然地擺出一副虛假的嘴臉。聽到「疑似笑話」時不自覺地笑起來,縱然那句話在他看來並非那麼幽默。說來,他很清楚甚麼時侯該笑,甚麼時侯該讚嘆,他知道每個人說話的動機,並盡量配合。他害怕不被人們所喜歡,甚至變成別人不想理會的人。一次又一次,他笑了,然後在幾秒後變得全無表情。大概是假笑的副作用吧,哈……哈……此時此刻,我實在笑不出來。此時此刻,我也幸運的不用笑出來,這裡只有我一個。

  要是說他已變成另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他謀殺了自己,然後取代了他。

  從法庭離開後,他又變回了原來的他——不,該是眾人所習慣的他。如常的約三五知己吃飯看電影,如常的嬉笑怒罵,彷彿是公式化了一般。我跟你說,我甚至能在說出某句話後預計到他的表情反應,真的。他已忘記了那天法庭的事,就像是所有事從未發生過一樣。他從不在友人面前表現出自己不快的一面,努力地把自己塑造成那他認為眾人所樂見的「那人」,有時你能看到他憂愁的臉,像是在苦思著甚麼。但在幾秒後,又會立刻變回笑臉。就像是小孩做了甚麼壞事似的,努力地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卻還是很容易被看穿。不過你們都沒注意到,只有我能鉅細無遺地看透他——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有時他不禁思考自身的存在:「我,到底還是我嗎?」每當他陷入這類迷思時,他都會對自己說:「反正還是一樣要過活,多想無謂。」然後倒頭大睡。(他再一次拿起刀,刺向自己的動脈。)他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答案,這從來就不是一個答案,只是種強制結束。他甚至企圖騙過自己,他並不在意這種問題,他就是自己,他並沒有迷失過。在自我安慰的同時,他卻清楚明白自己的思考並沒有意義,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答案。

  「假如,有一艘船,每三天換一樣不同的零件,在一年後整部船的零件都換了一遍,那麼,我們還可以稱這部船為原來的船嗎?假如可以,那麼原來的船與直接用更換的零件組成的新船又有什麼區別呢?」看著電腦螢幕中的這則哲學問題,他不禁冷笑:「有夠蠢的問題。濯足急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任何事物的內在一改變,就已經變質了。」他一愣——驀地,一切都已得到解答。

  此後一段時間,我改變了。我不再像以往的笑容滿面,情緒大起大落,眾人看來,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家人甚至擔憂地問我是否遇到甚麼事情了,我微笑道:沒有,我是我。

  幾年後,有人在精神病院裡看到他。
這是一篇很典型敘述關於憂鬱症狀的文章,也是目前社會的諸多現象之一。

從文中有一段敘述: /比起自殺,「謀殺自我」似乎更為貼切。/ 這一段話說明了故事中的主角內心煎熬的痛楚,事後法官的判決,雖然符合邏輯與法理,可是儼然對受害者、被告及整個社會秩序來說,都造成了某種程度的傷害了。如同文末的一段文字闡述,更加說明了這樣的結局造成的無奈 => /濯足急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

題目標示為"自殺"的確有些驚心聳動,不過讀完之後卻讓讀者有著很深刻的內省!

麻吉 拜讀有感,問候 阿冷 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