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4月 20, 2012 10:28 am
表弟和我是同年出生的，他比我小半歲。初中畢業後，他一直在外打工。他來北京兩個多月了，最近才聯繫上我。我們見面的時候，因為克扣工資，他已經辭職不幹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去哪兒？”
“天津或者邯鄲。我還在猶豫。”
從初中畢業到現在已經八年了，八年來，他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城市。在餐館吃飯的時候，我問他去過哪些地方。他伸出雙手數給我聽：武漢、東莞、深圳、臨安、信陽、秦皇島……直到十個指頭用完了，他還沒有數完。
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他給我講他這些年的打工經歷，講他跟幾個哥們賭酒，講他如何在工地老闆的帶領下從深圳河劃皮划艇偷渡去香港，講過年的時候他吃著速凍水餃看著廠區空曠的街道……所有的辛酸和痛苦都被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就好像在說著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感覺就快要和啤酒一起咽進肚子裡去了。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的情景，我們幾個表兄妹在草垛裡玩著捉迷藏的遊戲，在田野裡追逐嬉戲。那時候，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清脆、有力。
“是啊，現在想想還是小時候活得比較自在。”表弟舉著酒杯說，“來，幹了吧。”
八年了，在這片土地上，他辛勤工作了八年，但最後還是兩手空空。同所有從農村走出來的打工仔一樣，對於這個社會，他有著自己的不滿，卻沒有太多的怨恨。他睜著雙眼，看著遠方，任憑艱辛的歲月壓彎自己的身軀。
“有好幾次升遷的機會，但我沒把握住，我這個人，脾氣太直，喜歡跟領導頂嘴。”表弟一再強調這一點，他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上高中的時候，他去學校找我。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們每次見面他都會提及此事。這一次聊著聊著又聊到這件事上去了。那次他去見一個他苦戀了多年的姑娘，那姑娘是他的初中同學，她跟我在一個高中念書。那天晚上，在漫長地等待後，他終於在學校小賣部的門口見到了她。那是個相貌平凡的長髮姑娘。我遠遠地站在角落裡，看著他們隔著半米遠，安靜地交談著。就在那個晚上，表弟說出了他一直以來不敢說出口的話，而那姑娘卻告訴他他們已經走上了不同的路，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在回家的路上，表弟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哭。
“要是我有你這樣的學歷，她一定會答應我的。”對於那個姑娘，表弟還是念念不忘。他說她每次生日的時候，他還是會送她禮物。“在感情上，我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表弟笑著總結說。
在他來北京找我的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起去了天安門。表弟還沒有去過天安門，他說他想去看看。天安門廣場上的高音喇叭裡放著那首《愛我中華》的歌：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個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種語言，匯成一句話——愛我中華，愛我中華，愛我中華。聽著這喜慶而嘹亮的歌聲，看著那些微笑著沖著鏡頭作出各種手勢的人群，我感覺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像是在夢中去了另一個國度。
“天安門也沒有想像中好啊。也就是比將軍城稍微大一點。”表弟說。我們家鄉的縣城有一座仿天安門而造的城樓，叫將軍城。
下午我得去上班。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問表弟幹啥去了。表弟說，他在吃燒烤的地方一個人喝了一瓶牛欄山，喝了一晚上。他帶著醉意笑著說：“那老闆佩服我的酒量，少收了我五塊錢。”
臨走的時候，表弟一直在哼唱著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歌曲，唱來唱去好像都只有一句歌詞——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
2011年8月20日 北京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去哪兒？”
“天津或者邯鄲。我還在猶豫。”
從初中畢業到現在已經八年了，八年來，他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城市。在餐館吃飯的時候，我問他去過哪些地方。他伸出雙手數給我聽：武漢、東莞、深圳、臨安、信陽、秦皇島……直到十個指頭用完了，他還沒有數完。
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他給我講他這些年的打工經歷，講他跟幾個哥們賭酒，講他如何在工地老闆的帶領下從深圳河劃皮划艇偷渡去香港，講過年的時候他吃著速凍水餃看著廠區空曠的街道……所有的辛酸和痛苦都被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就好像在說著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感覺就快要和啤酒一起咽進肚子裡去了。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我們一起玩耍的情景，我們幾個表兄妹在草垛裡玩著捉迷藏的遊戲，在田野裡追逐嬉戲。那時候，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清脆、有力。
“是啊，現在想想還是小時候活得比較自在。”表弟舉著酒杯說，“來，幹了吧。”
八年了，在這片土地上，他辛勤工作了八年，但最後還是兩手空空。同所有從農村走出來的打工仔一樣，對於這個社會，他有著自己的不滿，卻沒有太多的怨恨。他睜著雙眼，看著遠方，任憑艱辛的歲月壓彎自己的身軀。
“有好幾次升遷的機會，但我沒把握住，我這個人，脾氣太直，喜歡跟領導頂嘴。”表弟一再強調這一點，他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上高中的時候，他去學校找我。在後來的日子裡，我們每次見面他都會提及此事。這一次聊著聊著又聊到這件事上去了。那次他去見一個他苦戀了多年的姑娘，那姑娘是他的初中同學，她跟我在一個高中念書。那天晚上，在漫長地等待後，他終於在學校小賣部的門口見到了她。那是個相貌平凡的長髮姑娘。我遠遠地站在角落裡，看著他們隔著半米遠，安靜地交談著。就在那個晚上，表弟說出了他一直以來不敢說出口的話，而那姑娘卻告訴他他們已經走上了不同的路，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在回家的路上，表弟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哭。
“要是我有你這樣的學歷，她一定會答應我的。”對於那個姑娘，表弟還是念念不忘。他說她每次生日的時候，他還是會送她禮物。“在感情上，我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表弟笑著總結說。
在他來北京找我的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起去了天安門。表弟還沒有去過天安門，他說他想去看看。天安門廣場上的高音喇叭裡放著那首《愛我中華》的歌：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個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種語言，匯成一句話——愛我中華，愛我中華，愛我中華。聽著這喜慶而嘹亮的歌聲，看著那些微笑著沖著鏡頭作出各種手勢的人群，我感覺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像是在夢中去了另一個國度。
“天安門也沒有想像中好啊。也就是比將軍城稍微大一點。”表弟說。我們家鄉的縣城有一座仿天安門而造的城樓，叫將軍城。
下午我得去上班。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問表弟幹啥去了。表弟說，他在吃燒烤的地方一個人喝了一瓶牛欄山，喝了一晚上。他帶著醉意笑著說：“那老闆佩服我的酒量，少收了我五塊錢。”
臨走的時候，表弟一直在哼唱著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歌曲，唱來唱去好像都只有一句歌詞——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螢火蟲點亮夜的希望……
2011年8月20日 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