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3月 29, 2012 7:41 pm
清晨五點，自從手術開刀後，幾乎是這時間會自夢中清醒，傷口的腫痛伴隨著被病痛打擊逐漸失去的理智，也曾想過，或許就這麼結束，一切會輕鬆些。
不溫不冷的清早，陽光透著窗帘，不刺目的映著，微微的溫暖，讓人心安，不是冰冷的手術室，而是在自己床上靜靜的待著，聽著外頭菜市場攤販擺攤的人聲，學生起床上學的聲響，鄰居出門上班的車聲，曾經認為那世界理所當然轉動的活力，在大病一場後，覺得一切微小事物都該被好好珍惜，包括此時的呼吸。
猶記得在醫院手術後從恢復室醒來，鼻孔被插入異物，喉嚨的痛楚讓我連呼吸及喘氣都困難，即使有氧氣罩，仍覺得吸不到氣而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氣體都裝進肺裡，只求能順下喉間那口嚥著的氣。
簽下手術同意書的當下，一聽說是全身麻醉，便擔心自己醒不過來，手術前的那幾日，我捨不得離開母親身旁一步，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黏母親黏得死緊。
年少時，總愛發下狂語，告訴母親，我不結婚，生病就去自殺算了，此時真的生了病，想死並非沒有勇氣，而是捨不得母親，若我結束生命，母親一生的辛勞又代表什麼。
在床上看著錶，清晨六點半，母親自我身旁醒來，告訴我，叫我多睡會，她去市場幫我買粥。自從病後，母親每到早上六點半便會起床出門去市場買粥，我曾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早出門而不多睡會？母親便說：「早點好，市場的粥，都是客人自己去盛，太晚了就多半被盛過攪過，不衛生。」
其實不是特別的粥，只是加了蔬菜及小米的素食粥，母親提著小鍋去，粥提回家總會用電鍋溫著，讓我起床後有熱粥可吃。雖然粥的味道清淡，但卻格外甘甜，因為有母親滿滿的愛與關心，雖然不是她親手所煮，我卻仍能感受到她想照顧我的心意。
以前總是不知足，覺得自己是不幸的，與他人相比，自己遭逢到的不順心總是比旁人多，因此埋怨總比感恩多，心裡頭不暢快，連帶的身體也不舒服快活。吃完愛心粥，暗付著又到該覆診時，每次母親都會陪我到醫院就診，此時，我是幸福的。
坐在醫院等候區的座椅上，旁邊佔滿獨自來看診的老者，不論男女，拖著年邁身軀沒有親人陪伴，一人候診，就連要手術的，也自己去就醫。我曾試想過獨自簽手術同意書的心酸與無奈，同情著那些老者，更加覺得自己與之相比的幸福。和那些老者談天時，他們大多表示，自己一個人挺好，還能坐車來就醫，不用勞煩孩子，比起坐輪椅的，他們已幸運許多。
這時，我總會自責，自己剛滿三十歲，應該是努力賺錢奉養母親的年紀，但我沒賺錢養母親，反而讓母親擔起家庭重擔，還要陪我歷經長達將近一年的就醫過程，這麼一想，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母親，實在不孝。
母親聽聞我的想法，她說：「至少妳陪在我的身邊，妳看看旁邊的老人，有哪一個是子女陪在身邊的。」我看著旁邊的老人，低頭不語沉思。母親又說：「人生是無法比較的，誰付出得多，收穫得多，怎麼比又怎麼看？妳覺得妳對不起我，我也心疼自己怎麼把妳的身體生成這副模樣，那是誰的錯，其實，我們都沒錯。」
我記起妹妹曾說過的話：「沒當母親時，沒辦法體會母親的心情，當了母親自然體會其中。我女兒打預防針，抱著她去醫院時，每次都看見一個媽媽，她的左手永遠牽著她的女兒。她女兒看年紀已經七八歲大，但似乎是過動兒一直像蟲一樣的蠕動著身體，智商也有問題還不太會說話，那個媽媽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能鬆開左手，否則下一秒，她的女兒去哪，她也不知道。」
當時，妹妹偏著頭看我，我仔細的聽著她說的故事，她意有所指的又接著說：「妳覺得那個媽媽不想鬆手嗎？如果是我，就很想鬆手。但不鬆手的理由是什麼，是因為責任，那隻手代表她成為母親的責任，若她鬆了手，就表示她放棄她女兒的一生。每個母親都希望子女好，但就算再怎麼有缺陷，還是自己的孩子，是生命，是一切，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這又能說誰對不起誰？」我驚訝於妹妹當了母親後，關於思想的通透，她說的這些話，我一直放在心上。
覆診完，走出醫院大廳回停車場的路上，我牽著母親的手，心疼的握緊她的手，我想起手術前，怕自己醒不來，在電腦前的白紙上寫下的字：媽，我還沒跟妳說我愛妳，還沒跟妳說謝謝，還沒跟妳說對不起讓妳操心。
當時我想，如果我醒來，一定要每天跟母親表示我內心的感激。輕輕的，我轉過頭跟身旁因車禍而走路顯得步履蹣跚的母親說──我愛妳。母親轉過頭，反握著我的手，笑著，臉上全是滿滿的慈愛。
PS.今天去中山醫學院覆診，醫生說我已無大礙，但仍需觀察開刀傷口狀態半年，媽媽和我都鬆了一口氣，所以寫上這篇感謝文紀念，謝謝這段時間關心過我的所有人，大病一場後，人生觀整個改觀，感謝的人很多，最感謝我媽。
不溫不冷的清早，陽光透著窗帘，不刺目的映著，微微的溫暖，讓人心安，不是冰冷的手術室，而是在自己床上靜靜的待著，聽著外頭菜市場攤販擺攤的人聲，學生起床上學的聲響，鄰居出門上班的車聲，曾經認為那世界理所當然轉動的活力，在大病一場後，覺得一切微小事物都該被好好珍惜，包括此時的呼吸。
猶記得在醫院手術後從恢復室醒來，鼻孔被插入異物，喉嚨的痛楚讓我連呼吸及喘氣都困難，即使有氧氣罩，仍覺得吸不到氣而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氣體都裝進肺裡，只求能順下喉間那口嚥著的氣。
簽下手術同意書的當下，一聽說是全身麻醉，便擔心自己醒不過來，手術前的那幾日，我捨不得離開母親身旁一步，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黏母親黏得死緊。
年少時，總愛發下狂語，告訴母親，我不結婚，生病就去自殺算了，此時真的生了病，想死並非沒有勇氣，而是捨不得母親，若我結束生命，母親一生的辛勞又代表什麼。
在床上看著錶，清晨六點半，母親自我身旁醒來，告訴我，叫我多睡會，她去市場幫我買粥。自從病後，母親每到早上六點半便會起床出門去市場買粥，我曾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早出門而不多睡會？母親便說：「早點好，市場的粥，都是客人自己去盛，太晚了就多半被盛過攪過，不衛生。」
其實不是特別的粥，只是加了蔬菜及小米的素食粥，母親提著小鍋去，粥提回家總會用電鍋溫著，讓我起床後有熱粥可吃。雖然粥的味道清淡，但卻格外甘甜，因為有母親滿滿的愛與關心，雖然不是她親手所煮，我卻仍能感受到她想照顧我的心意。
以前總是不知足，覺得自己是不幸的，與他人相比，自己遭逢到的不順心總是比旁人多，因此埋怨總比感恩多，心裡頭不暢快，連帶的身體也不舒服快活。吃完愛心粥，暗付著又到該覆診時，每次母親都會陪我到醫院就診，此時，我是幸福的。
坐在醫院等候區的座椅上，旁邊佔滿獨自來看診的老者，不論男女，拖著年邁身軀沒有親人陪伴，一人候診，就連要手術的，也自己去就醫。我曾試想過獨自簽手術同意書的心酸與無奈，同情著那些老者，更加覺得自己與之相比的幸福。和那些老者談天時，他們大多表示，自己一個人挺好，還能坐車來就醫，不用勞煩孩子，比起坐輪椅的，他們已幸運許多。
這時，我總會自責，自己剛滿三十歲，應該是努力賺錢奉養母親的年紀，但我沒賺錢養母親，反而讓母親擔起家庭重擔，還要陪我歷經長達將近一年的就醫過程，這麼一想，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母親，實在不孝。
母親聽聞我的想法，她說：「至少妳陪在我的身邊，妳看看旁邊的老人，有哪一個是子女陪在身邊的。」我看著旁邊的老人，低頭不語沉思。母親又說：「人生是無法比較的，誰付出得多，收穫得多，怎麼比又怎麼看？妳覺得妳對不起我，我也心疼自己怎麼把妳的身體生成這副模樣，那是誰的錯，其實，我們都沒錯。」
我記起妹妹曾說過的話：「沒當母親時，沒辦法體會母親的心情，當了母親自然體會其中。我女兒打預防針，抱著她去醫院時，每次都看見一個媽媽，她的左手永遠牽著她的女兒。她女兒看年紀已經七八歲大，但似乎是過動兒一直像蟲一樣的蠕動著身體，智商也有問題還不太會說話，那個媽媽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能鬆開左手，否則下一秒，她的女兒去哪，她也不知道。」
當時，妹妹偏著頭看我，我仔細的聽著她說的故事，她意有所指的又接著說：「妳覺得那個媽媽不想鬆手嗎？如果是我，就很想鬆手。但不鬆手的理由是什麼，是因為責任，那隻手代表她成為母親的責任，若她鬆了手，就表示她放棄她女兒的一生。每個母親都希望子女好，但就算再怎麼有缺陷，還是自己的孩子，是生命，是一切，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這又能說誰對不起誰？」我驚訝於妹妹當了母親後，關於思想的通透，她說的這些話，我一直放在心上。
覆診完，走出醫院大廳回停車場的路上，我牽著母親的手，心疼的握緊她的手，我想起手術前，怕自己醒不來，在電腦前的白紙上寫下的字：媽，我還沒跟妳說我愛妳，還沒跟妳說謝謝，還沒跟妳說對不起讓妳操心。
當時我想，如果我醒來，一定要每天跟母親表示我內心的感激。輕輕的，我轉過頭跟身旁因車禍而走路顯得步履蹣跚的母親說──我愛妳。母親轉過頭，反握著我的手，笑著，臉上全是滿滿的慈愛。
PS.今天去中山醫學院覆診，醫生說我已無大礙，但仍需觀察開刀傷口狀態半年，媽媽和我都鬆了一口氣，所以寫上這篇感謝文紀念，謝謝這段時間關心過我的所有人，大病一場後，人生觀整個改觀，感謝的人很多，最感謝我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