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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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遠方的山巒在熹光洗淨後顯得年輕硬朗,嘹亮的雞鳴喚醒了尚處朦朧的大地,以清脆的嗓音揭曉一日的序幕。陰灰的都市宛若海洋上漂泊的孤島,猶在深沉的睡夢裡,每個人像童話中受詛的公主般酣眠待醒,而拂曉的道喜彷彿遙遠的囈語,對他們無足輕重。唯有一類人他們奮力撐起惺忪的眼瞼,笨拙地拭去嘴邊乾了一半的唾沫,有些慌亂地梳理自己的儀容,以鎮定的腳步剪下晨曦的光影,黏在自己柔嫩的臉頰上,神采奕奕,悠然地邁往即將是城市中最有活力的場所,憑著肩負的責任和滿腔炙熱的理想,必須把比雞啼更邈邈的鐘聲,傳遞給更多仍在夢境浮沉的人們知悉──這是他們從不懷疑的信念。

  老師,是凡俗給他們的頭銜,而他們未必在乎這個,遑論可能面臨的褒貶。他們只在乎雙腳即將抵達的場所: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學校。在這裡,他們承擔了將金聲清音響徹於世的重責,但這只是使世界更加璀璨動人的發韌。誠如軍人的使命是在戰場中浴血抗敵,保家衛國守護自由和主權,老師的戰場則是寧靜祥和,看似安穩,卻內蘊著許多可能的教室。教室,就像醫院、超商、銀行一般,是一個擁有特定功能的場所,在此交流的是學問和心靈的顫抖。教室又像一個簡易的舞台,容納各種尚未苗育的花卉,提供它們綻放的空間與養分,讓淡雅的郁氣散逸天地,成為它們傾訴自我存在的繞樑佳音。整體而言,教室像個靈巧的聲納,負責收納學生各式各樣的聲音,而老師的要務在統合及調律,絞盡腦汁設想,該如何奏鳴出一首高潮迭起,不落俗套的交響曲,令人聞之傾慕,進而仿效或私淑。

  教室裡孩子們此起彼落的笑聲,便是交響曲的第一樂章。每逢下課,我總是不忍離開教室,深怕遺漏了許多值得會心一笑的稚語。有的孩子高興地玩著火柴車,嘴巴嘟嚷著汽車的喇叭聲,有時高亢地喊出「紅燈停綠燈行」的安全守則,讓我欣慰他上街應該沒什麼大礙。有個大男孩喜歡舞刀弄劍,用多色花片拼湊出一把自製長劍,頗有架式地揮舞,彷彿年少英俠,銳不可當,我有時會配合演出一齣短劇,扮演慘叫呻吟的落敗者,只為了博取孩子的歡笑及建立與老師互動的緊密情誼。除此之外,每天還有數不完的突發狀況,我怎捨得離開教室,忽略那迴盪著歡愉的喧噪聲呢?

  交響曲的第二樂章,則是與家長有效率的傳遞訊息和互相了解信任。在現今忙碌的社會中,我堅信唯有良好的親師互動,才能將學校授與學生的知識技藝,有效率地貫徹於家庭之中,因此,教室裡絕不會少了家長的喋喋不休,無論褒貶,都是增進教學的有力媒介。有的家長願意分享孩子在家的陋習和惰性,譬如偷吃冰箱裡的布丁或以尿床宣洩情緒;有的則傾全力支持我的教學理念,糾正以往放縱學生的補償心態,以「改正缺點」、「挖掘優點」為目標而非鎮日抱怨喟嘆。更有趣的是,家長們常會聚集在教室中,互相討論孩子們面臨的困難,摒棄羞恥和嫉妒,提供彼此擁有的資源,互助互樂,交織了一幅溫馨的圖畫。儘管七嘴八舌,無啻是象徵孟夏旺盛的生命力,能親耳諦聽這般躍動的音符,也令我成長不少。

  向各位前賢後進請教,便是提升我教師知能的最終樂章。我明白自己所學不足,再怎樣縝密地慎思,必然有盲點的存在,此時便是謙牧地與周遭老師探討在教學上遇到的困難,而我最喜歡聽到的就是具有建設性的批評。如果沒有旁人的鼓勵和勘誤,我依舊是以矇眼透過細孔窺看天穹的井底莽夫,根本沒有資格作為孩子的表率,正因為我熱愛學生,想聆聽他們最純樸的笑聲,所以我必須砥礪磨練自己,將外界期勉的金聲凝聚於耳,用自己刻苦的雙手,盡力將這交響曲演奏地感人肺腑,儘管技巧生疏,至少我渾身上下繃緊的每一條絃,沒有一條是仿製或濫造的贗品。

  教室裡洋溢著三種聲音:孩子們雀躍的嬉鬧聲、家長們殷切的期望和老師間互相鼓勵並進的信念。懂得傾聽和了解它們,是教師的基本素養。藉著良好的處世手腕,更能流暢地使教室的氣氛和諧。在那之前,不妨再細細思酌,究竟什麼樣的聲音,才是學生應該表現出的呢?別拘泥傳統的窠臼,學生該是什麼本質,就順著他的本性去捏塑。他是一樽酒杯,就別期待他用來盛裝珍饈;如同美玉用來做為雕飾的儀器,鋼鐵則以日常生活多樣化的器皿,彷彿學生能自由地延伸出不同的未來,而非社會蔽陋的約束下喪失一展長才的可能。使人盡其所長,迸射奪目的光芒,這才是教師的要務,要聽見學生靈魂深處的吶喊,盡力調整他們的瑕疵與偏斜,勉勵他們恣情縱肆蘊富想像的活力,在乏味的人世注入甘泉,沸騰羈糜不堪的俗塵,當仁不讓。

  窗外灰濛濛一片,那是籠罩於空的濃密烏雲,墨染了雨的可能。錶面的時刻指著六點半,那是鬧鐘正扯喉高鳴的時機。冷颼颼的凜冷疾風在城市間穿梭,沒有溫度計可測量這般惆悵。但我在教室中準備課務,身心卻是炙熱得很,宛若冒出炎泡的溶漿,洋溢著過人的精力和不撓的鬥志。我正準備敲鐘,讓心底這股暖意撫慰再過一會便躍於眼前,活潑開朗,賣力揮灑自己色彩、澎湃自己生命的學生們。儘管我猶如一座遠山,矗立於他們思緒之外遙不可及的陌生地,卸除學校、教室的交集外,很可能什麼地位也沒有,但那並不重要。只要他們進入教室,我們就是同個樂團的團員,我是指揮家,負責引領他們律動催人心弦的旋韻,以全永不止的瓊漿解渴他們的迷惑,潤甘他們正欲高吭的喉嚨。期許聆聽到與眾不同的曲調,無論喧囂或低鬱,那是他們最真實的聲音。身為一個老師,但願調音的技巧能再高明些,耳朵也能聽進更多頻率不同的囁嚅,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息猶存,散逸教室的那些繽紛天籟,都是我難以割捨的心瑰。
您這篇是標準的老師的心聲。

學校,也是身為一位老師很好的舞台,有人在這裡表現極好,也有人在這裡被家長唾罵,不過只要是認真或用心的老師,都會被家長肯定也不容易被學生遺忘的...

麻吉 閱讀有感.
麻吉 寫:您這篇是標準的老師的心聲。

學校,也是身為一位老師很好的舞台,有人在這裡表現極好,也有人在這裡被家長唾罵,不過只要是認真或用心的老師,都會被家長肯定也不容易被學生遺忘的...

麻吉 閱讀有感.


說實在的,旁人對我的褒或貶,基本上我不是很在意,我只在乎我什麼地方需要改進,只在乎自己是不是哪裡對不起學生,如此而已。

當老師其實也不求什麼,就是希望學生有所進步,儘管是只有一釐米也好。而更重點是,說實話,我覺得自己的品德和學識,還不夠被人家稱為「老師」

所以我在學校都希望前輩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蘇老師」,因為有時候,一聽到人家這樣叫我,我不免有股飄飄然的自滿或是愧疚的罪惡感。

「一旦自己有了驕矜和自滿的心境,做什麼都會有一股傲慢的氣質。」我害怕自己會變成這樣,所以我一直不希望別人叫我老師,除了覺得資格不夠外......

那就是我還學得不夠多,我還有的學呢!包括紋風無動的態度、處變不驚和良好的情緒控管,每天都要反省一下。

我覺得啊......自己真的是太遜了。

謝謝您的回覆。倘若被家長唾罵,我覺得其實我會感謝他的策勵,因為還有人願意唾罵我,我就覺得自己還有救,不是冥頑不靈的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