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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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讀小學的孩子即將畢業,畢業典禮在畢業考後的第十天舉行,但這段期間還是得去學校。「去學校幹嘛?」我這樣問。「玩啊!」孩子說。「不必練唱驪歌、畢業歌嗎?」我又問。「要啊,要練唱我們自己選的畢業歌,還要排練畢業典禮。」孩子講完又補問驪歌是什麼樣的歌?我當然告訴孩子了。
  我一直以為現在的小學畢業典禮還像我當初畢業時那樣,唱這首我後來才知道是改編自西洋民謠的驪歌和「青青校樹……」的畢業歌。豈知!現在小學畢業典禮時班級可以唱自選的歌,孩子告訴我她的同學們票選要合唱五月天的《乾杯》和一首叫《風箏》的歌!
  孩子問我還會唱驪歌嗎?我當然還會(我還到YouTube找出來給孩子聽,不意外地,孩子說很難聽)。可見這記憶深刻得多麼不容易抹殺啊!當時練唱得多麼用心啊!我還記得典禮那一天,班上很多女生是邊唱邊落淚的!這也難怪那些已經稍稍懂得女子之身得承受男子之身所沒有的苦痛、不再因為男同學過分的嬉鬧而哭泣的女同學會落淚,畢竟國小和國中的畢業典禮是絕大多數人很樂意參加的,而且這兩階段都還是純真的階段,格外有離別之感傷。我自己也不例外。除了覺得典禮結束的那一瞬間自己因而長更大了之外,還有兩個原因是讓我想參加的,一是不參加是不合群的叛徒,二是我有獎項可以領。所以,我怎麼會忘了驪歌怎麼唱呢?甚至於高中時還是大學時(這兩次的畢業典禮我都缺席),第一次聽到美國民謠歌手丹•佛格伯唱的《Same Old Lang Syne》結尾一小段小喇叭吹奏的旋律時,還誤以為驪歌流傳到國外。
  後來,小虎隊也唱了一首叫《驪歌》的歌,但引不起我這一輩人的共鳴,撇開旋律不談,詞已經沒有我小學時戒嚴時代的那種叫人唱著唱著內心不免澎湃起來的味道了,彷彿離開校園後我們真的能幹出什麼可歌可泣的大事似的。
  我們當時花了多少時間練唱呢?肯定也像我孩子和其同學們那樣,在等著畢業的那一段時日每天練個一兩小時,肯定還是由全校唯一的音樂老師,彈著風琴教唱。那有些拗口的歌詞,難倒了多少ㄅㄆㄇㄈ……無法正確發音的同學呢?
  除了練唱,我們當然也會排練畢業典禮,然後就是玩嗎?我不記得了。我想,請老師、同學在自己特別準備的留言簿寫下隻字片語應該是在這一段時日進行的。
  你還記得請哪些人寫下什麼樣的臨別話語呢?是不是有老師寫「祝鵬程萬里」或「祝一帆風順」的八股話語呢?交情要好的同學寫了什麼?是「大頭,不要忘了三年後我們要一起讀XX高中的約定。」之類的互勉話語?和你之間互有像是情愫之感的異性同學,寫了什麼話語給你?這些,我都不記得了,事實上當年那一本留言簿早已不知去向。但我還記得歷任導師的姓名、一些同學的名字、一些歡樂之事、一些不快樂之事,甚至那一位後來好像沒念國中的王同學,四年級時,每天的早自習時間,被導師叫到走廊站著,對著坐在與石造欄杆成九十度連接著的懸空石椅的導師背九九乘法表,然後總是邊搓揉漲紅的手心邊走回教室。
  驪歌,歌詞這麼寫:

驪歌初動,離情轆轆,驚惜韶光匆促,毋忘所訓,謹遵所囑,從今知行彌篤;更願諸君,矢勤矢勇,指戈長白山麓,去矣男兒,切莫躑躅,矢志復興民族。懷昔敘首,朝夕同堂,親愛兮未能忘;今朝隔別,天各一方,山高兮水又長;依稀往事,費煞思量,一思兮一心傷;前途茫茫,何時相見,相見兮在何方。

  是啊!韶光匆促,當年那一群理小平頭、穿短袖白色上衣、藍色短褲、張大嘴巴,使出丹田之力地唱著驪歌的小男生,於今何在?當年那一群頭髮長不過耳、穿短袖白色上衣、藍色百褶短裙、張開櫻桃小嘴,以夜鶯般聲音唱著驪歌的小女生,於今何在?他們可還記得曾和其共用一張課桌的誰誰誰?他們可還記得最常被老師打的是誰?他們可還記得成績最好的是誰?他可還記得最喜歡的女同學是誰?她可還記得六年級的午睡時刻,睡不著而只是臉頰貼著置於桌面的手臂趴著,目光剛好對到一位和她一樣也睡不著的目光,然後兩人就那樣對看著的男同學是誰?
  是啊!去矣男兒,切莫躑躅,國中好好讀,考上明星高中,再考上好的大學。
  是啊!今朝隔別,天各一方,國中時還與幾位小學同學同班,可如今,只剩一人與我仍有連絡。
  是啊!何時相見,相見兮在何方,有些曾和我們有過交集的人,此生已難再聚首了。
文友您好:

閱讀這篇文章,回想起以往國小的純真,相同的經歷再度慢動作放映在眼前,
流逝的情誼,難以再見的歡笑與調皮衝勁,一幕幕如浪潮般地湧入眼眶,
又化作捨不得離去的淚水涓流而去。
國中的叛逆時期,驪歌像是個不能對它屈服的對手,所以在打鬧聲中刻意忽略那股激盪心中的種種軟弱氣氛。
面對畢業後的不安,以及人事物的改變,曾經澎湃的意氣慢慢消退。
現在再聽聽這首驪歌,想念起那些年無憂無慮的青春記事,一頁頁都是塗滿色彩的豐厚,
曾幾何時,我也忘卻自己可以笑得如此燦爛而毫無負擔。

謝謝分享

古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