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放逐

[龍青]

雨聲小了，風也暫歇了吵嚷，我或許可以和妳並肩坐在海邊，聽妳說說那些過程的片段。我的主角擁有很多的藥方，關於尋求，關於思索，關於遺忘。她總能在陽光反射的剎那看透人的心思，她說，洞悉是平靜的，悲哀只是磨人的砂。所以我們──兩個陌生人邂逅與交談，那些情緒，那些憂鬱、卑微、孤獨、捆綁、探尋、了解和疏離，那只是一幕接著一幕的劇，平淡無奇。妳說妳陷落其中，好吧，我們總是漫無頭緒，等待那些細微的碎片刺進骨子裡，逆流在血管裡。她說，我痛，故我活著。

我知道我骨子裡的煙視媚行，同事說：濃濃的風塵味。並不曾於穿著袒胸露背，只是眼神，那種濃烈，包裹得再嚴實也騙不了人。如「惡女花魁」中高尾的台詞：不如我先殺了你──再殺了自己。而過于玄豔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種疏離吧。這本是她要說與妳聽的，所謂僵死的經典。

所以我們放逐自己的肉身與靈魂，聽任蔓草攀爬，一再一再重複，儘管節奏已漸沉悶至消失，不見──廢墟與殘骸在海底儼然成就另一個世界。「不如先喝杯茶吧。」她低下眼睫。

生命的原貌，應是在獨處的瞬間顯現和展開的。

又或許，那個午後，妳趴在桌上小憩，朦朧間走來一隻螞蟻，左顧右盼地搖曳過妳的眼睫，尾一擺，晃動著觸鬚攀上妳的鍵盤。妳也自顧將欣喜瞇上了眼，輕輕捏握了拳，旋又將手心於膝上攤平，斜眼瞅著它──端見它忙忙匆匆地翻上躍下，尋該當是件痛苦的事吧？或許它根本就無知。該是要拍拍它的背呀，她說。妳的笑溫柔得如同漾著暈黃印跡的月牙兒，揚了手，不憐惜它的倉皇，拇指和食指毫不猶疑地捏緊，用力。搖曳的腰身便在溫熱指間斷裂兩截。

我猜想妳應是聽到她未說出的求懇吧！或許風聲太小，妳從未聽說得清楚。那樣子的裝腔作勢是非常招人棄嫌的，我說。「那我可以換上小心翼翼的口吻。」妳仰著頭，淚泛著星子閃耀在眼中了。她裝得若無其事轉了頭，望遠處去了。

所以，我在哭。在我篤定我聽到你呼喚我的時刻。這或許是無法解釋的事實，我可以接收到你的事實。你的意念強大。而我卻駭怕錯認而非常不願意承認我的敏銳。

「一聲一聲叫妳ㄟ名......」，這樣的句子在滿積塵世滄桑的嘶啞喉嗓中迸出，石棉隔絕了音波的擴散，偏在密閉空間裡兜轉著圈子，盪在壁上複又彈回來，銳利地割開耳膜，迅雷不及掩耳的鑽進去──我靈魂裡某些情感被這聲音震得飛躍起來，落下的瞬間，心糾結絞緊，再也不肯鬆開。

[蘇家立]

有時候放棄做自己，就是真誠的面對自己。

當我們習慣與自己對話，那就是該警戒的時候了，為何？因為無人可說，所以說給自己聽。而又有多少靈魂能夠進入我們的血液、肉體甚至是心？

所以有時候放逐，不是放逐自己，而是主動地放逐了這個世界，只因格格不入，如此哀傷且真實，卻又莞爾的令人難堪。

[龍青]

謝謝家立。而更多時候，我們進入不說的狀態，只是靜靜。

[人在飄飄]

「洞悉是平靜的，悲哀只是磨人的砂」喜歡這句，讀來有種細細的研磨味，像把悲哀一直輾一直輾，就能轉出一些什麼出來。

[龍青]

謝謝人在飄飄。大多時都是安靜地，與自己做三方會談，這樣的研磨是溫熱的，或許也時候過熱了，但一經沉澱就散發出冷咖啡的香來，醇厚，卻又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