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放晴是驟雨的墮落,那麼天晴後的虹橋,又能替「什麼」搭起濕冷的聯繫?

  放學途中,偶逢大雨,索性不穿起雨衣,就這樣淋著越來越大的雨勢,面無表情地往返家的方向直驅。冷雨瀟瀟,在我的肌膚和衣物上留下了「流動」的痕跡,說到流動,讓我驚覺,此時佔據天空的濃密烏雲,不也是緩緩地飄移,在陰灰的天際裡找尋一處看不見的驛站後,悄悄消散?而映於眼簾之前的每一顆晶瑩雨珠,不也將注定落在某個定點上並淒狂地迸碎自我?可能是懷謙搖曳的稻海,也可能是一朵艷麗花兒的紅瓣......總之,它們都有自己的歸宿,無論是否出於自願。

  那麼,緊抿嘴唇、發狂地疾馳的我,真正該往哪裡去呢?習以為常的那個「家」,僅僅收納了我的肉體及疲倦,而無法真正安撫我寂寥的心靈。雨勢漸漸轉小,視線依然濛濛不清,我咬緊牙關,急催油門,四十......五十......六十......七十......放手吧!我很想這樣做,很想讓自己的安全帽滾向遠方,護目鏡裂成數塊;很想倒在小徑中央,仰望著灰空莫名大笑......但是我不能放手,從各種意義來說都是如此。騎車千萬不能放開把手,一如頭髮濕了一定得吹乾。碎裂的琉璃只要能找回破片,就可以補強成原來的面貌,並用精美的雕工掩蓋深刻的傷痕。但若濕透的、碎裂的是軟弱且難以窺究的心呢?

  我不懂該怎樣修補,也不想懂,因為世界並不存在那樣的東西。雨勢又漸漸猖狂了起來,我抬起頭,恰巧有幾顆雨珠打進了眼睛,讓我疼得睜不開眼,眼前的道路一片模糊。這樣也好。如果放晴是雨的墮落,那麼彩虹一定是天晴後的謊言,因為我並不想與「什麼」有任何聯繫,而橋是給能踏下深沉足跡和確定了方向的人走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已經分不出顏色了,在雨天內只有透明和凜冷,這些就足以替寂寞染上淺藍的鬱。

  我喜歡淋雨,也酷愛在雨中讓自己迷失。而短暫的迷失自我,不一定是件備受指責的壞事。所有的東西都濕答答了,衣服、眼鏡、書包、皮夾,這些乾了都還可以使用。而濕透的心呢?乾了以後只會皺巴巴的,像被揉成一團的零分考卷,除了溢出廢物的垃圾桶或堆積成山的回收箱,還能遺棄在什麼地方?沒有價值的東西,從來不能侈言選擇去向。 所有的東西都溼漉漉的,從它們身上墜灑了ㄧ串滴滴答答的音符:是滴水抑或垂淚,這種謎團讓雨去解釋,我很透徹,卻不想再懂更多。而毫無防備地盡情淋雨,是我唯一想沉溺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