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蟬的回思:對於生命的等待週期與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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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麻吉林思彤鄭琮墿胡也

  小時候我很怕蟬。
  就如同一般的小孩一樣,要麼就是強裝大膽的踐踏著昆蟲、將自己的那些被大人價值觀所扭曲的「英勇」,建立在小生命的消逝上;或是莫名的害怕著昆蟲,近乎於恐懼,近乎於厭惡,近乎於那種將要被侵犯的感覺,所以只想要躲得遠遠的,從沒想過去仔細的看它一下。
  我大概是屬於後者吧。不過我記得一切讓我轉變的原因,就是因為一隻垂死的蟬。
  那一年是我仍在小學的一年,而開始的那天是在夏季將末的星期天。我記得很明白,甚至連當天那灰藍的天空仍然在腦中看得分明;就像是快將下雨卻又難掩大晴的天空,而空氣還很清爽。當我還未開始為快將完結的暑假和暑期作業煩惱時,一隻很大又很小的蟬飛進了我家的窗台。
  說牠很大,是因為我記憶中第一次看見牠時,我被牠的外表所嚇著,心裡的恐懼不禁慢慢將牠放大;說牠很小,那是因為我看見牠溫順的爬上我父親那粗糙而佈滿傷痕的右手時,父親那安靜而恬愉的表情和牠那輕柔而緩慢的動作,讓我錯覺的把牠當成我家裡所飼養多年的寵物一樣。
  然後,我伸手摸牠背項的觸感和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似乎真的和牠有著那麼一點交集。不過我並沒有和牠相處很久;我大概和牠只在那個安靜的客廳待了十幾分鐘,就回房間自己一個玩去了。
  然後過了好久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也並不知道那是多久;只記得那絕不是同一天,而是一個同樣安靜的晚上。那天我和父親正在搬動家俱,因為我們開始要清潔家裡的污塵;在我把沙發搬開以後,我發現一隻蟬就僵硬的伏在那一直幽暗的角落裡。
  我到了現在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當天我所輕撫的那一隻蟬;因為我沒有問過父親,也沒那麼想去確認。並不是覺得昆蟲的屍體噁心,而是我覺得很悲哀。
  爾後的事情發展我沒有再去回想,因為我又開始在想關於那既大又小的蟬生命中的一切。我想像牠的過往、我想像牠的經歷、我想像牠飛行;我想像牠的終結、我想像牠的溫順、我想像牠的蟄伏。這一切在牠被十餘年的地底掩埋後,又能在牠終結前得到甚麼呢?
  我只能深深的靜下來。
  因為這一切似乎都太難懂、太難以解答;或是說,仍然在蟄伏的我也沒能夠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即使我在想象這個已經終結的生命的所有,我也無法以自己相較起牠仍然貧薄的思緒而得知牠傳達的答案。
  因為牠的死亡與長期的蟄伏,我又想起牠那可能的傳承。我不能不去聯想牠過去曾存活的那數日內是否能夠產下自己的孩子;我害怕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血系的末枝。
  牠的生命是否帶著父母的希望而來,我不知道;但在我現在這個長期蟄伏的這段期間,我無法不去想像我未來會否有希望。這一切都未知,而正是這個「未知」,能帶給我僅僅的希望;生命的希望就僅僅如同抽獎般可怕。
  在幻想中,這一切經歷都和生命的記錄片重疊。我的視線彷彿隨著牠爬出泥洞,慢慢張開兩翅嗡嗡的鼓動,內心焦躁不安。從地上騰飛的一瞬間又會遇到甚麼,我更是不會知曉。我只明白,這一切的命運都因為我得經歷無數的未知與各種的等待而興奮、而憂傷,一直豐富著我;就算面前有多少次得等待,我都會慢慢迎接。
  希望在我離開的時後,也能回應那天的那隻夏蟬一聲『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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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09年冬季。
或許,在短短的夏季,藉由不停的噪鳴中,牠早已得到牠想要的真實。
生命的長短或許不是很重要,而多年的蟄伏也許是一種心境上的準備──以生物學之外的角度去看。
回歸到人好了,有時我們不也是經過多年的歷練,才清楚我們等待和追求的是什麼嗎?所以我們甘願屈於乍看之下一成不變的日子,然後彷彿齒輪般隨著日昇月落而不停轉動。

或許,生命的短暫讓牠無法了解到生命範圍以外的事物,但在牠擁有的那段範圍內,牠是自由愉悅且自主的。光是如此就該令人欣慰。
感謝您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