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

版主: 麻吉林思彤鄭琮墿胡也

  
  『幸福』

  什麼對阿母來說,什麼才是幸福?
  「能做就是福!哪一天動不了,再說吧。」阿母今年都已六十好幾,刻意染黑的頭髮裡,隱約可見縷縷白絲,照理說也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不過現況卻沒讓她擁抱這份福氣。
  所以當阿母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只當那是一句安慰我們這些小孩和她自己的話罷!

  『回憶』

  在我的記憶裡,阿母總是忙碌的。她常掛在嘴裡的那句話或許就道盡了一切:「你們好命哪,沒吃過苦。」在澎湖外島出生的阿母,小時候家裡窮困,人口又多,生為長女的阿母,小學畢業後就沒機會再往上讀,只得到處打零工搏生計。每天的三餐還得仰賴出海補魚的外公是否有所收獲。沒,就得勒緊褲帶,盼著明天。就是有,吃的也是那些沒賣相,瘦小又沒肉的小魚。不過當她提到外公時,那眼眸裡迸出的驕傲怎麼都收不住,「你想得到?外公沒錢,無法買裝備,就只一艘補漁艇,一把魚叉,就跳進了水裡。」阿母述說完這景後,總不忘補一句,「老了,得潛水夫症後,就沒法再這樣了。」
  是阿,老了,阿母同樣也老了阿!
  常常半夜兩、三點起來上個廁所,會聽到樓下洗衣機機器運作的聲音和著嘩啦嘩啦的水聲。每次下樓勸阿母,要她早點休息,她只會說:「小孫兒最喜歡這件衣服了,明早穿不著,必是大鬧。放心,這洗完就睡了,你快去睡覺吧。」我似乎聽見了二十幾年前,當我也是小娃兒時,她也對著某人這麼說。而且阿母不讓家人幫忙,妳自有一套洗衣的程序,家人就是先幫她洗好,她看了看,手摸上一摸,總搖搖頭收起再洗一遍。一定得經過她洗衣的方式,穿在我們身上,她才肯安心。
  要不是長大了,兄姊和我學了她的方式,這夜半的時間,阿母該怎麼安心入睡阿!

  『求神』

  小時候,真正懂得「死」和「永遠看不著」的意義相等時,我問阿母:「阿母妳活到一千歲好嗎?」阿母笑著搖搖頭,說:「活那麼久幹麻,老僵屍麼?六、七十歲就是好命啦。」當下我沒回觜,卻自個跑到了神桌前,跪著一邊哭一邊求神,「拜託觀音娘娘讓我阿母活到一千歲,我會好好孝順她,絕不調皮搗蛋。」
某一次頗皮搗蛋被阿母狠狠抽打一頓後,哇哇大哭之際,又跑到神桌前,仍是跪著一邊哭一邊求神,「拜託觀音娘娘讓我阿母消失不見,我恨死她了。」不知道觀音娘娘現在是否記得這段往事。至少祂當時一定相當頭痛,不知道該怎麼達成我的心願。
  說到叛逆期,高中就讀軍校的我,實在是沒機會發揮,不過下部隊後自己的時間比較多以後,就找到了發揮的機會。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我回家就是叨唸著母親的不是,「拜託,不是說這個要丟掉嗎?」「拜託,這個放這麼久了,還能吃嗎?」「拜託……」叛逆期一整個就是奇怪,白天對母親種種的不滿,晚上卻一逕地告訴自己阿母她哪裡有多好,又是如何地關心我們。直到又多長一些,發現自己很多時候都同阿母一樣。這樣又那樣的,才真正對阿母做到了寬心。

  『美麗』
  
  不是我自個說的,朋友到家裡來,也都稱讚阿母的美麗。總是在家裡奔來跑去,忙這忙那的阿母,身體總是熱哄哄地。所以她的馬尾鮮少放下來過,就是一把年紀的現在,依然如是。
  阿母唯有要去吃喜宴時,才會放頭髮上點淡妝。這時的阿母尤其顯得年輕又美麗,我好喜歡這時的阿母,不過那就像久聽老歌突然聽到流行樂一樣,或許一時意亂情迷,但終究最愛的還是老歌。
  不管是洗衣服也好,做菜也好,阿母總是綁著馬尾嘟著嘴似乎抗議般低著頭默不吭聲,因勞動而滿面飛紅的面頰會滾著粒粒汗珠。可愛的是汗珠似乎不會滑落她細溜的面頰般停在顴骨上透出溫煦的紅。此時,她的美麗會填滿整個空間。讓我幸福地以為阿母的美麗是我唯一的驕傲。
  
  『神水』
  
  迷信對於阿母是保護孩子的最後一道防線。那個懵懵懂懂充滿好奇的年紀,對於陌生的事物總是無以畏懼。看完科學小飛俠抓起一塊布往肩上一被就幻想自己也能飛岩走壁,往往摔個頭破血流才心干情願;或者突發奇想一段愛與和平的冒險,讓身體傷痕累累卻擁著傻笑進家門。
  雖然身上的創口是自個兒頑皮造成的阿母也知道,但阿母仍會半歸咎於「髒東西」惹得禍,阿母會扭著我的耳朵說:「那個地方陰森森地,你看看你身上是怎麼的!」當天藤條是免不了一頓抽,但是隔天阿母會在我出門前叫住我。遠遠地就看得見她手上一疊黃粗粗的紙,阿母會命令我站好(就我從兄姊身上的教訓學到,阿母叫我站好,我理應連呼吸都得停止)然後拿著打火機點燃用紅墨水鬼畫符的黃紙,在我身上繞阿繞!由於阿母沒有很高,所以當她拿著一疊燃燒的黃紙從我頭上繞到腳背的期間,我是真的覺得我做錯事了,不該頑皮搗蛋才是。
  還沒完!通常繞到腳背後,還會剩下一小段,阿母會即時地把它丟進開水裡和一和,眼睛睜得圓大看著我把那碗絕對會使我拉肚子的「神水」喝光光後,才準我出門。莫可奈何當天我就是拉肚子,阿母也會愉悅地說:「那是神水發揮作用,在排你體內的毒素啦!」當然,不排「毒素」都很奇怪了。

  『依賴』

  長大後,阿母的笑容似乎不常見了。隨著時光的流逝,久而久之也視為理所當然,畢竟自己的笑容也相對的少了。直到家裡的兩個小姪兒相繼出生後,我才明白不是阿母的笑容減少,是我們不再依賴阿母獨立的過程中,把親暱的歡愉也一併封存進回憶裡。就只在回憶裡了。
小姪兒是黏阿母的。一開始我並不樂見如此,阿母一大把年紀還得在三更半夜爬起來「服侍」小姪兒的大小便或是脾氣。總使我掛心著阿母的健康,甚至不惜引發家庭革命,就是希望阿母能多一些休憩。
  不過實際情況卻和我想得全然南轅北轍,尤其當小娃兒那牙牙學語,甚至用力地嘗試說出「奶奶」一詞時,常常惹得阿母笑得花枝亂綻。是阿!阿母彷彿不受影響,而更顯得年輕有朝氣。感受到阿母的變化,我才憶起童年的時代,除了不乖時,似乎常常掛著笑容纏著阿母,那時候的阿母也是這個樣子。不過在遙遠模糊的記憶裡,母子共同開懷大笑源自於誰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我?是阿母?亦或兩人同時在彼此之間找到一份快樂?──仔細一想才發現,其實答案如何都已無關緊要,我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找回這份感動才是。難?

  『愧疚』

  「小時候家裡沒錢……」宛如演練千遍般,只要有人問起我為何讀軍校,自然而然地就會這麼開頭。

  阿母問我:「你願意讀軍校嗎?」
  「嗯,我就讀這個了。」心想,其實不需要思考的。
  「我沒有強迫你。你想想看吧。」
  「不用!」真的。
  從這一句「不用」開始,阿母的手似乎就抓得更緊了。這些年下來,只要回到家,阿母開口閉口不外乎問我過得好不好;收假前則是問我下次什麼時候回家?持續了多年的習慣,就是在我退伍了以後,仍是一聲聲一次次的關切、尋問。有回,我赤裸著上半身要下樓找個東西,才走到樓梯口,身後就傳出阿母的聲音,「你要去哪?要小心。早點回來阿!」阿母說完,我不禁出聲大笑,說:「我沒穿衣服哪!」阿母定睛看一看,彷彿這才看見我沒穿衣服,她羞澀地笑了笑繼續手頭上的家務。
  阿母說她對我,內心是愧疚的,當別人家的小孩在校園裡漫步揮霍青春時,我得在烈陽下立正,伏地挺身。讓我屈身如此,她十分地不捨。
  而我,除了笑著說聲不會,也得在心裡認清一個事實,當初想都沒想就說「不用」的是我自己。當然,我也想過手上碰著的是書本,不是泥土;想過在朝陽下是漫步,不是立正;想過說了「不要」現在會不會很不一樣。唯一,我不會想的是:「當初我是沒有選擇的。」
  不過阿母似乎擺脫不了這種想法,於是她以付出加倍的愛來彌補她覺得虧欠我的。初始,我真的很不習慣,一個我小時候總是放我自由玩耍的阿母,長大後,反而凡事都要我謹慎小心。對於一聲聲一句句的告戒、警剔。我從虛應了事到不耐煩,最後又從不耐煩變成了一種習慣。時至今日,出門前沒聽一句她的關切,腦子就轉不過來似的,連腳步都不踏實。其後,我才明瞭,那也是兄姊的習慣。
  那次,我和姊要去高雄看場特展,才坐上火車,姊如夢初醒般叫了一聲,「剛剛阿母沒問我們要上哪兒阿?」說完,拿了手機就要打回家
  「說了,妳還在樓上我就說了。」我說,伸手按了按姊的手背,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家鄉』
  
  阿母是幾乎不出遠門的。雖然她自己曾經說過,希望有機會可以回澎湖老家住上一陣子。但她卻始終放不下這個家。兩個小姪兒出生後,更是如此。
  「阿母,我想去澎湖耶,你要不要一起去?」阿母一點頭,我就可以打包行李了。
  「那兒很好,空氣清新又很安靜,」阿母說,眼睛突然瞪大了起來,我甚至可以在阿母的眼裡感受到那股寧靜,「晚上睡覺的時候,家家戶戶全熄了燈,除了滿天星斗,就只剩海浪拍打港口的聲音了。」
  阿母頓了頓,才接著說:「我很想去,真的。但是往來澎湖的交通沒有那麼便捷──坐船少說要四個小時,還得轉搭小船才到得了呢──要是家裡有急事,或是兩個小娃兒吵著要找我,該怎麼辦呢?家裡還是需要我來照料,不好啦,你還是自己去玩就好。」
  阿母失望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這個她住上一輩子的家,無形之中已經與她融為一體、寸步不離,她為這個家笑、為這個家愁、為這個家連心中的希冀都得犧牲。我知道我還沒能懂得這份心情,所以這趟旅程我沒成行,畢竟澎湖的星斗和阿母口中的寧靜,我是沒辦法帶回來的。

  『愛』
  
  記得我年紀尚小的時候,要對阿母說一句我愛你就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十五、六歲時,忘了是被哪一本書洗腦,我只記得書裡闡述的重點大概是「我愛你要即時說」。被完全洗腦的我,連番播了好幾通電話,跟好幾個男、女同學說我愛你,雖然他們都接受了「我的愛」,但當我反過來希望「他們愛我」的時候,他們卻都一併罵我神精病。當時,只覺得自己蠢,我愛你這句話跟書上寫得完全不一樣,至少書上沒有告訴我會得到像「神精病」這樣的回報。
  然後我想到了阿母。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跑去阿母面前,跟她解釋我最近看了一本書有了感動,所以想抱抱她,跟她說句我愛妳。阿母的反應跟我同學一模一樣,我一說完就跟著啞了聲。我猜她心裡正想著「我兒子怎麼病了」吧!
  說了,就做吧!反正只是再聽一次神經病而已。抱著這樣的心態。也不管阿母是否回過神了,我僵硬地張開了雙臂,一把將母親抱進懷裡,「阿母,我愛你。」我說,口氣同樣的僵硬。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神精病了。然而,當我欲鬆開雙手逃離現場時,阿母原本懸垂顯得不知所措的右手突然抬起來抱住我,「乖兒子,我也愛你。」這一抱,真把我抱傻了,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接什麼話、該做什麼事才對,書上也沒明確的指示。然後我看到阿母的左手依然懸垂在腰際,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我這才醒悟,原來阿母也同我一樣,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我們母子就這樣傻楞楞地抱在一起十幾秒後才分開。有趣的是,分開後阿母和我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在客廳一起看電視。明明就一個紅了耳朵,一個紅了臉頰。哈!

  『希望』

  其實,追根就底還不是我們兄姊弟不爭氣,沒能讓阿母享清福。否則年過半百的阿母哪還需要這般辛勞。
  有一次,我與阿母外出吃館子,我忽地有感向阿母提起這件事,可能是她老邁、疲憊的面容一下子鑽進了我的心坎裡,使我邊說眼眶邊噙著淚。模糊的阿母見狀,馬上急著安撫我,「沒關係的。只要你們正正當當,不像新聞那些做奸犯科的,對我就是最好的回報。」
  阿母這番話,在我聽來,還比較像是在安慰她自己。我除了低頭假裝吃東西,就只能盯著桌上的食物,哪怕再與阿母一個眼神交會,都會讓我當場潰堤。
  後來…………沒有後來了。
  我只是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阿母能有卸下身上重擔的一天,回到澎湖那,呼吸清新的空氣,看看夜晚時分滿天的星斗,享受她口中的那份寧靜,好好地、真真切切地休憩養身,這就是我最真切的希望了。
呵呵呵....

其實 只要是人 都得懂得反哺之恩 孝順父母 本來就是子女該盡的本分
雖然 有些父母無法擁有這等幸福 還得在烈日當頭下工作
甚至有些得靠資源回收這微薄的收入過活 無人聞問
比上不足 比下有餘 所以 趁父母都還健康的時候 多帶他們去走走
不用啥原因 想去就去...

想飛問好m520
想飛 寫:呵呵呵....

其實 只要是人 都得懂得反哺之恩 孝順父母 本來就是子女該盡的本分
雖然 有些父母無法擁有這等幸福 還得在烈日當頭下工作
甚至有些得靠資源回收這微薄的收入過活 無人聞問
比上不足 比下有餘 所以 趁父母都還健康的時候 多帶他們去走走
不用啥原因 想去就去...

想飛問好m520

我阿母就是走不出家門
要不然就是傾盡存款去任何地方
我都願意!

感謝想飛讀文

m520問好
麻吉的家母與您的母親有太多雷同之處了,也許世間天下父母心皆相同吧!

我母親今年已經86歲了,有老年失智現象,越老狀況越多,人生就是如此啊.....

麻吉 問好 m520。圖檔
麻吉 寫:麻吉的家母與您的母親有太多雷同之處了,也許世間天下父母心皆相同吧!

我母親今年已經86歲了,有老年失智現象,越老狀況越多,人生就是如此啊.....

麻吉 問好 m520。圖檔

麻吉真是辛苦你了
猶記得我阿公過世前幾年
也是深受老年失智之苦
那些日子整個家裡天翻地覆
那樣的辛苦是非常令人痛心的
一想到阿公直到臨走前迴光返照
才又叫得出我的名字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即佔滿了眼眶

m520 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