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紀念日十二:還君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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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孤單紀念日十二:還君明珠☆

  坐在和平飯店二樓的吧台前,她告訴我,因為她至上海出差,明日也要回臺灣了!我特別詢問她搭的班機,還好,她中午就要到機場搭機往香港轉機,然後搭華航返台。她問著我:你呢?我笑說:還好,我是明日下午四點的班機飛往香港,我一向都習慣搭下午四點的班機離開這兒,然後在香港轉機搭國泰班機返台。她問:為什麼呢?我笑說:這樣才有時間與酒友,好好吃頓午餐,讓酒友為我餞行呀!

  她點點頭地說:嗯,我以為那麼巧,我們還會搭同一班班機返台呢!我說:最好不要吧!我明天下午六點在香港機場,還有一個簡短的約會。她追問:誰?我認識嗎?我笑說:那個人妳知道但從未見過!她笑說:是你以前你念政大與我談戀愛時,曾告訴我那位自台南嫁到香港去的舊情人吧?還記得你當兵那兩年時,你說你們一年一起聚餐一次,直到我與你談戀愛後,她就訂婚去了,從此也就停了每年那樣固定的聚首。

  我笑說:妳的記性變好了喔,那麼久的事妳還記得?她說:關於你的事,我都沒有忘。我不想把話題扯太遠,尤其是纏繞在太多的往事上,況且,已近黃昏時刻,我與酒友相約在遠洋飯店頂樓的旋轉餐廳對酌,我看了一下手錶,抬頭問她:我以前送妳的那只戒指呢?借我看看,我挺懷念的!她將戒指放在我的手心裡,像一片放進火爐裡也不會融化的冰。

  我撫拭著戒指上,那顆我當年千挑萬選非常喜愛的珍珠,有感而發地說:當初真不該把這戒指送給妳作紀念,害妳對我念念不忘,都怪我當時分開時神智不清,沒想那麼多。她把戒指自手心裡拿了過去說:胡說,你看這戒指套在我長長細細的手指上,不是挺好看的嗎?這個剎那的舉動,真是恍若隔世呀!

  我揮手向服務生示意說:來兩瓶大瓶的喜力(海尼根啤酒)。我為她斟酒時邊說:我等會晚餐與我酒友有酒約,晚上準備好好陪他喝酒,向他辭行,先陪妳喝一瓶潤潤喉。真不知今晚會廝殺到幾點?她驚訝地問:酒約約幾點?我答:六點。她看了一下手錶說:嗯,現在快五點半了,我們,好像沒多少時間說話!我瞥見了她的眼神,也覺得這樣久別重逢的晤談實在太過短暫,順勢舉起玻璃杯,她也微笑地舉杯,對酌了一杯後,在我準備為她斟酒時,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說:讓我為你倒酒吧,我很久沒為你倒酒了!剛剛那一杯酒,使我想起以前,晚上陪你喝酒談天的日子,喝完後我們半夜還一起到淡水河邊散步。

  我說:再乾一杯!我乾杯,妳隨意。我向服務生再叫一大瓶酒過來,笑著對她說:就這樣照老規矩,老公喝兩瓶,老婆就喝一瓶;我乾杯妳隨意。她微笑地泛出一絲暈紅,點著頭說:嗯,可不要讓我喝醉了,不然我就往你身上吐,害你還要照顧我,趕不上你的酒約了。我突然凝望著她穿的襯衫,覺得似曾相識。她看著我說:你忘了嗎?這件漂亮的襯衫是你買給我的呀!我以前都叫它作:吵架襯衫。我笑說: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們晚上在電話裡吵架,隔天見面前,我去買了妳前幾天逛街,看了很喜歡卻沒買的襯衫,然後本來見面還要再吵一架的,妳生氣地看著我,我跟妳說:先把這件衣服放進包包裡,要吵再來吵,我一定奉陪到底。後來妳就開始撒嬌,再也吵不起來。妳說:都怪你,你就是這樣把我寵壞的。害我回家時,還被媽媽笑說:阿卿真可憐,這樣寵人家還要被大小姐發脾氣。大小姐妳看看,人家都把妳的衣櫥塞滿了耶,阿卿又不是大少爺,你比他幸福多了,人家寒暑假還打兩個工呢,邊改補習班的考卷邊上大夜班。哪像我們家大小姐,暑假都在家裡彈鋼琴吹冷氣。我想起那些陳年往事,比濃酒還要烈。

  我笑說:沒辦法,被大小姐連哄帶騙地帶回家去與她爸爸媽媽吃飯,一夜之間,我就變成那個大小姐的男朋友了。不然喔,我本來想在政大好好物色的,但這個大小姐實在太厲害了,連我全班女同學都認識她,害我當時連班上十大校花也撈不到一個,大小姐,是不是這樣的?我真是苦命!她呵呵笑地說:對呀,那時她們都叫你三哥,叫我三嫂。她看著酒吧牆上的鐘,急著說:你要遲到了,快六點了!我笑說:不急不急,我與酒友約在遠洋嘛,遠洋挺遠的,本來就應該姍姍來遲的。好了,我大概要喝一個晚上的酒,就說到這兒。她眼巴巴地望著我。我許久未曾這樣注視過她了,心生不忍地說:晚上妳若是睡不著的話,半夜兩點半就約在外灘,今天相遇的地方。她破顏為笑。

  與酒友約在喝酒的老地方,在旋轉餐廳看上海夜景,酒友比我還晚到,他也很有默契地姍姍來遲。每回在那個老地方,我都會向那位拉二胡的老琴師點一首曲子:最後一夜。自九九年至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位老琴師還在。每回都是旋轉餐廳轉到他拉琴的那兒去,才寫了個字條附上小費,差服務生予他。每回他拉完曲子的那一剎那,都使我百感交集,我與酒友一起為他鼓掌,他都笑的很誠摯,而這一次,我在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他微笑的皺紋。

  我在酒中與曲中感知,今天才是我與她之間,真正的最後一夜。我對酒友說:今晚喝酒聽這首曲子,實在是很有興緻想跟老琴師合一合,無奈身邊沒把老口琴帶在身邊。酒友呵呵大笑說:我與你在這裡喝酒這麼多次了,第一次聽你這麼說。

  與酒友喝了幾瓶啤酒後,就換兩瓶白酒來廝殺了,聊了一些事,但酒友還是未把他真實的近況告訴我。於是之後,我們又到上海的酒吧街,找個安靜的酒館換喝威士忌。依然是一人一瓶,他才在威士忌裡說他的心事。我向他說了些話,他聽了很動容,我告訴他:今年冬天我還會再來看你的,期待今年冬天,你的事業已東山再起了,這樣我們才有錢喝更多的酒,夏天到蒙古大草原去騎馬,你以前答應過我的,不可以反悔。其實,那晚我到底與他喝了多少酒,我也不知道,只知他送我回飯店時,之後我打他的手機,他已關機睡覺了。我在深夜裡抵達外灘,城市的霓虹燈大多已經熄了,剩下未熄的燈火,都在夜歸人的心底。

  她穿著薄外套,孤單地望著黃浦江,我走近時,她回過頭對我說:以前是半夜看淡水河,沒想到十年後會是在這兒,一起看黃浦江。我突然感覺我與她之間有一座名為「光陰」的橋。在橋上我們情深,在橋的倆端各自有一個名為「緣淺」的渡口。而此時,我們依偎在一起看著江頭,彷彿站在橋的中央。

  她仰著頭看我說:今天的月亮常躲在雲裡,你來了,她又跑了出來。我回頭瞧了月亮一眼,對她說:明天要變天了,還是會下雨。她把戒指拿出來,沉默地放在我手心裡,我拿起那只戒指,很用力的凝視她,再度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她扶著欄杆問:你父親身體好嗎?家裡都還好吧?我說:父親身體很好,像以前一樣,每天早上都去爬山,但家裡,兩年前不太好,現在還正在隨著時間,再一次平靜。她問:發生了什麼事了?我答:哥哥兩年前過世了,享年四十四歲。她眼裡充滿著不捨說:留下四個小千金,大嫂很辛苦。我說:這件事我使不上力,遠水救不了近火,又住得有點遠,想要為大嫂分一點憂,根本不可能。

  她問:我記得你哥哥身體很健康呀!怎麼會這樣?你一定很難過,對不起,沒能陪在你身邊!我記得你母親過世的那一天晚上,你騎車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坐在你身後抱著你,你一言不發,眼淚隨著風一直打在我的手臂上,之後我擔心你的心情,沒有馬上進門,我們在那個無人的候車亭,你在我懷裡說心亂如麻要哭個夠,回家不能哭,因為還有媽媽的後事要處理。

  我握著她的手說:我記得那段你陪我走過的日子,我心底一直很感謝妳。她接著說:後來我媽媽第一次到你家去,沒想到竟然是去給你媽媽上香!我媽媽很心疼你,她說你若是她的孩子,一定會是個乖孩子。其實,在我與你分開時,我私下被她痛罵一頓,但那時我們的愛情已回天乏術了。我聽了她提起往事,要說就一次說個夠,省得以後沒機會說。我說:我在妳身上花了我很多心血,原本家人不是很喜歡妳,覺得妳有大小姐脾氣,但妳陪我一起渡過母親帶給我的哀傷,我一直沒有忘記那段與妳共患難的日子。她說:嗯,那段時間我們感情最好,但也是你最辛苦的一段日子。我說:正因為如此,所有人都對妳自此改觀,而妳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好。她說:那都是你的功勞。我笑說:反正是磨,要磨就來磨,也把妳拖下水一起磨了!

  我嘆了一口氣,不過後來妳還是走了,竟在我們私訂終身不久後,原本父親再過幾個月就要和叔叔到妳家提親,其實這件事,妳母親也是心知肚明。她也嘆了一口氣說:是呀,我媽媽說她去給你母親上香,其實就是默認了我們。我點頭說:我很懷念妳在母親剛走後,與我一起照顧父親的日子。這一點也是我很感激妳的地方。所以,我並不恨妳,只是覺得無緣罷了!

  對情人的信任像堆積木一樣,堆得越來越高,眼看房子就要蓋好了,但最後一塊積木震垮了以往所有的信心。這也是之後妳離開我一週後反悔,我那時暫時無法接受妳的原因,因為連我對妳都已失去最後的信任,我已經沒有心力再去說服家人了。只是我訝異,妳等著與我重修舊好,等了幾個月就真的走了,之後不久就訂婚,然後嫁作人婦。她問我:你會覺得可惜嗎?我看著她說:不會!因為我問心無愧。她眼睛濕濕地說:可我覺得有愧於你,所以有時我會看著這只戒指打轉,自語著:我本來應該是你的妻子的。夜深人靜時,我回想起那段時間,覺得很莫名其妙,怎麼我會堅決地要離開你,之後反悔,然後感情的裂縫變成一道洪溝,就真的分開了,這一切來得好快,像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

  我擦了她的眼淚,跟她說:不要難過,在我心裡,我是把妳看作是我的前妻的,因為以前,妳買菜在我家樓下等我和父親回來,我下廚妳洗碗,與父親喝完茶後我送妳回家,那時我心裡就把妳當作妻子看待,妳所欠缺的只是一把我家的鑰匙。她破顏為笑說:那我要抱抱!我抱著她問:我們多久不見了?她說:今天剛好整整九年。我抱著說:九年了,好長呀!母親走了十一年了,哥哥也走了兩年了,我常在夜裡覺得孤單,偶爾會夢到妳!

  ∮都是夜歸人∮ 詞曲:陳佳明 演唱:許美靜

  是冰凍的時分 已過零時的夜晚
  往事 就像流星剎那划過心房
  灰暗的深夜 是寂寞的世界
  感覺一點點甦醒 一點點撒野

  妳的愛已模糊 妳的憂傷還清楚
  我們 於是流浪這座夜底城市
  徬徨著徬徨 迷惘著迷惘
  選擇在月光下被遺忘

  妳忘了吧 所有的廝守承諾
  誰都是 愛得沒有一點的把握
  也別去想 哪裡是甜蜜的夢想
  還是孤單的路上 自由的孤單
  妳忘了吧 所有的甜美的夢
  夢醒後 多久才見溫暖的曙光
  像夜歸的靈魂已迷失了方向
  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恆太短暫

  她抱著我問:你常來上海嗎?我說:這是我第五次來上海,第十次來杭州。她抬頭看著我問:為什麼去杭州那麼多次?我說:我是去探望西湖,一位知己,與我最相知的愛人。她過世十九年了,現在葬在西湖裡。她驚訝問:我怎以前都沒聽妳說過?我說:這事太過久遠,不是我不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都是高中時的往事了,但是嫁到香港那位摯友她很清楚,因為她與西湖一樣也是高中時的往事。

  她抗議說:那你跟香港那位老友見過很多次面了!我點頭說:是的,但與妳不同,我與她自分開後,以往的感情都變成很忠實的友誼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情的感覺,但是與妳相見,我們還是會傷心!她說:所以這就是你不想見我的原因。我答:嗯,過去的就過去了,雖然餘燼依舊溫暖,但畢竟那把火,還是滅了!但今天,我想好好看我送妳的那只戒指,那只我至今,唯一送出的訂婚戒指,妳在我心裡是前妻,她是我的舊情人與一輩子的老友,這只戒指就是最大的不同。

  她把鑲著那顆我最喜歡的珍珠的戒指,輕輕放在我手上,我看著那珍珠,霎時覺得腦海天旋地轉,不知今夕是何夕。我說:只有我的妻子,會擁有我送的珍珠,因為那代表,她擁有我的心。我不該把這戒指留給妳作紀念的,害妳的想念藕斷絲連地直到今天。她語重心長地說:是呀!我並不是你的妻子,但曾經只欠一把鑰匙。你一直到現在都未婚嗎?我點頭說:嗯,二十八歲那年與妳分開後,我十年後才會有姻緣,因為我的珍珠在人間流浪,所以妳今天要把珍珠戒指還給我!

  她望著我,緩緩地流淚地說:好!我今天把珍珠戒指還給你,但我還想多戴一會兒,好不好?我點著頭,話還沒出口,她已撲在我懷裡哭。我抱著她輕聲說:妳與西湖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西湖讓我的生命充滿詩意,妳的離開卻使我開始寫詩。她在懷裡說:在我們一起照顧父親時,你送過我一首詩,也是唯一的一首詩,叫作:形影不離。但天不從你願,我竟然一離開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懷裡哭了好一陣子,我問她:哭好了嗎?要勇敢一點!她看著我輕輕地點著頭。我說:把手伸出來!她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上,我取下戒指,端詳了許久許久後說:好美的一顆珍珠!在她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把那只戒指拋向黃浦江。眼看那一道弧線,像一顆流星流過的往事,沉入黃浦江裡。我說:我的心回到我的靈魂裡,黃浦江畔的偶遇,會是我們之間最美的回憶。

  我牽著她的手回到和平飯店二樓吧台,她問:我們還會再見面嗎?我說:不會。因為與前妻見面,會讓我很傷感,不是我不會想念妳,而是我無法與妳相見,我們都必須各自好好面對自己的人生,這不是妳最後一張賀年卡裡的話嗎?妳說:我們都要勇敢面對自己的人生,不是嗎?所以,我把我們最美的回憶,留給我們的重逢。她看著我微笑:想喝什麼呢?我請你!我笑說:今晚喝太多酒了,現在應該一起喝杯咖啡。

  然而,往事說來有些沙啞,最後一次約會,竟喝不完一杯咖啡。

  獨奏 2004.06.06凌晨於上海外灘
     2004.08.06整理於永和

  ∮還君明珠∮ 詞:慎芝 曲:張弘毅 演唱:堂娜

  捻起明珠捧入手心
  盈眶淚珠灑落衣衿
  心頭深藏 不許付出的情
  夢中常見不能愛的人

  韶華往事 只待追憶
  物換星移 不復當時
  因緣轉錯 走上背向的路
  怎能回頭受明珠

  雙淚垂!雙淚垂!
  只能夠還君明珠雙淚垂
  天涯有芳草莫在此低迴
  空留恨事難追回

  雙淚垂!雙淚垂!
  不敢說恨不相逢未嫁時
  是情深緣淺無言可對
  還君明珠雙淚垂

嗯...
想飛不由得羨慕起酒愁來
在人生的每一段親情 愛情與友情中體會生命的殘酷與包容 現實與浪漫 是心傷也好 是溫情也好 都是重新起動生命動能的助力 想飛覺得酒兄真的好幸福喔 裝著滿心的愛 注入文中 便是一種心的感動與解脫 而那樣的情分 著實無可替代.....


先羨慕你:可以與舊情人見面
再心疼你:老是忘不了舊情綿綿
最後祝福你:擁有一個現在進行式

酒愁~
對於過去的戀人
沒有怨恨,只有懷念
很美

看到這段


我突然感覺我與她之間有一座名為「光陰」的橋。在橋上我們情深,在橋的倆端各自有一個名為「緣淺」的渡口。而此時,我們依偎在一起看著江頭,彷彿站在橋的中央。

忍不住紅了眼框

想飛:

  你說的羨慕..
  真是教酒愁啞吧吃黃蓮有苦難言
  許多往事的代價很大
  心靈成本非常高
  巨大到難以想像
  只有醉一途而已
  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

季風姑姑:

  妳說的那一句..
  是我心底最深的感觸
  我知道妳一定懂的

  近日阿酒想以口琴練習〔夜上海〕那首曲子
  我還未曾吹過那曲子過...
  希望有朝一日在海邊吹給姑姑聽一聽
  不知與〔東坡醉筆〕一起寄過去給妳的〔夜上海.抒情爵士之二〕
  妳有沒有仔細聽?
  
  阿酒不怕相遇..也不怕傷心
  最害怕走不到圓融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