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和好如初。三個鐘頭的通話後,熱烘烘的耳朵包覆著全是那緊扣心絃的聲音。復合讓妳無比快樂,但同時明白再無法以愛情清晰的面貌來描繪他,分手的日子並不曾為他墮落,對待自己亦夠冷靜,但某些特別時刻仍極渴望有他在身邊。最美好的時光大概就在那段妳經歷著的黑暗時期,他那麼認真的緊握妳的手;彷彿,那就是一輩子。
※一輩子是目的地。妳幾乎相信會一起走下去,但同行的旅程妳雖免於孤單,各自跋涉的經驗妳看得更清楚,有的人生可以參與,有的只是經過。你們像是背靠著背支撐彼此的旅伴,在刮除鞋底泥苔,整理行囊後沒有保留任何紀念品--那些豐腴但蕭索的情誼,或許太接近愛,使人混淆。妳為害怕冒險,寧可匱缺的警醒感到安慰,又忍不住傷心。
※忍不住傷心,經過上一場愛情的試煉,妳已失去所有的銳氣,再無法傲立在一八0公分前的他毫不示弱地說:妳所追求的便是愛戀的人能夠比誰都強壯。就在某人徹底搗毀妳,而他耐心修補妳的破碎時,妳知道錯了,某人沒有資格承受妳這樣的崇拜。但現在橫亙你們之間並非靈力的差異,是現實那些難以跨越的障礙,悲觀使妳決定放任。
※妳決定放任,既然命運難以掌握,彼此又失去對應的位置,任何率性和放縱,都不算是辜負誰,但憤懣卻如鏽蝕的鐵線綑縛妳的體膚,深陷妳的腕脈,陌生的人越是對他熱烈,妳相對更冷漠;雖然他也在乎妳,但不是絕對。何況妳並不慣和一群不熟,甚至不相識的人,在同個介面上相覷,斟酌著應該熱烈招呼,還是清淡從容,不甚在意。
※不甚在意,是為設法遮掩內心真正風向的故作姿態,他饒有興味旁觀妳這些動作背後的政治性,並提醒是妳強調沒有愛和彼此的自由。妳說過,但不想做到。如果他也給別人相同待遇,如何聲稱敕許妳擁有更高更多的權力,這孤注一擲,只是妳在命運面前的一次武裝。於是,妳目睹了真相,像聊齋裡的書生在天色大亮清醒的同時,發覺一切已成為廢墟。
※成為廢墟般的無人舞台,妳侷促地脫下誇張的戲服,矜持的表情略帶踟躕,穿過散場人群獨自前往他曾敘述的夢中地理,一座籐蔓和 Bill Evans 琴聲拱衛的餐廳。雨很薄,你們的紀念日,更輕,沿著窗心破碎。手機響起,三重奏快接近尾聲,燈光一一捻熄。「我走了 …」妳說。最近正勤密練習破折號用法,學習省略對他的想念。
※對他的想念稀釋在189個日子裡,淡然使妳更習慣一個人的溫度,雖偶有文字場域如旋轉門的錯身瞥見他的身影,妳總立即跳開視線,害怕粘沾了記憶中任何一點的灼熱使妳溶解。「如果妳還能記得我的模樣」。跨年的訊息,戞然而止的問號,妳彷彿突然驚醒而失手摔落夢中也緊緊懷抱的化石;積澱在情感岩層中不散的幽靈。
※ 不散的幽靈,魂兮歸來妳身邊,你們比以前疏離卻不致隔閡,妳彷彿失而復得但不覺獲得,如幽明之兩界天秤的兩端,既自我拉鋸,又相互背反,妳透徹妳執著,他更煥發也更隱晦,在甜蜜和猜疑,唇和舌之間,收聽彼此音聲和往事,如曖昧的星辰閃爍怦然的胸口。只是,縱使夜色如墨,情天上那肉眼可見的一道天裂又如何還原如初?
文章名出自林憶蓮演唱:聽說愛情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