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6月 14, 2009 8:21 pm
最近時常去畢業後的國中慢跑，時值雨季，早上天空陰翳，雨滴紛飛，到了下午，老天爺又嶄露笑顏，像早上沒討到糖吃。
而下午五點是我慢跑的時間段，我曉得自己是個懶惰的人，總告誡自己如非必要，天天去操場報到，以免荒廢兩三天之後，跑起來像鋼筋灌了水泥。
操場上，就這樣落了滿地的菩提樹葉與一處一處的泥沼水窪，跑起來像在跳方格子，躲躲閃閃。腳步也踩著菩提樹葉，回響著一聲聲跫音。
我記起了在司令台旁一整排的菩提樹葉是國一時的掃地區域，那裡是海沙地，每逢颱風或是落葉季節，掃起來總特別惱人，海沙夾雜著落葉，互相擁抱著擠進畚箕，落了垃圾桶，我們還得充當轎夫。天雨濕潤，鞋子沾了滿腳海沙，像浸了巧克力。
而在左側的停車場，是低漥的淹水地區，一下雨，必淹水，苦了一些腳踏車往返的同學們，一開始沒經驗，鞋子跟襪子被水濺得濕漉漉，班裡的領袖大哥「偉人」一踏進教室，就把鞋子跟襪子脫了，口裡直嚷嚷：「噁心死了，襪子跟腳黏在一起，又穿在更濕的鞋子，我受不了了。」他一脫，班上的人有樣學樣，直到老師看見後大發雷霆，又逼他們穿上，後來長經驗了，同學們來學校時就先穿著拖鞋，到了教室再換回布鞋。
那時也是個對女孩子懵懵懂懂的年紀，記得總愛跟一個名為：「瓊琪」的女孩打鬧，一開始只覺得這名字怎麼唸啊，小學時好像沒教過，後來老師與同學們叫喚時，我特地留意，終於明白了。
剛好瓊琪那學期坐我隔壁，上課時我總愛跟她攀談，時不時拍拍她的肩、扯扯她的頭髮，滿足一下我小小的作弄心理，漸漸地，我開始學習「瓊」字怎麼寫，但寫出來總是大大一坨，配不上後面的「琪」字，後來麻煩了，我煩惱著「練習寫字」的紙張該往哪丟，折折疊疊偷偷塞進垃圾桶是我唯一的方法。
我在老師的聯絡名單裡，找尋著瓊琪的地址，偷偷摸摸在聖誕節寄了張匿名的卡片給她，幾天之後，她忽然跑來問我有沒有送她卡片，我一慌張之下，連說：「沒有、沒有。」她茫然地離去。
後來班上開始謠傳，我欺負瓊琪，因為我喜歡她，被揭穿心思的害羞下，我開始逃避著與瓊琪的接觸，加上二年級開始學力分班，我們就這樣疏離了。
本來我是很有希望跟瓊琪一起進入Ａ段班的，卻因為那時網咖大行其道，一次跟朋友進了網咖之後，從此開啟了我接觸電腦網路的歲月。
放假下課之餘，總是跟同學們約好網咖見面，那時玩網路遊戲，阿凱跟著我們玩。我坐在電腦前大戰四方，阿凱忽然跑過來大聲說：「欸——這個網路遊戲要怎麼記憶啊？」那時候，我覺得糗死了，旁邊一對也在玩同樣遊戲的情侶「噗哧」笑出聲來。
我只好急急忙忙跟他解說：「這個不用記憶啦，這跟單機遊戲不一樣。」
假日一早，我就跟「違憲」、「蛔蟲」早早出門，隨便找個早餐店解決，騎著墊高坐椅的腳踏車，奔向網咖。當時網咖如雨後春筍，我們也四處征戰。即使是平常日，也總是半夜偷爬起來用家用電腦撕殺，到了學校暢談一夜的戰果。
這種情況之下，成績節節敗退，老師也大發雷霆，班導教國文，每節下課總被叫到導師室罰站，背解釋、翻譯。而我不耐地在導師室時，隔壁班的班導也是火爆份子，常常找同學來狠狠糾正一番，接著拿起愛的教鞭，一下一下恨鐵不成鋼，我那時開始慶幸，我們班導只是第二凶……
我很懷念一個數學老師，一開始時總是鐵面無私，板著個撲克臉，面對她時總是緊張兮兮。後來她的身體似乎每況愈下，時常請假，人也越來慈祥，她開始不打人，改換伏地挺身，我撐著手臂，挺不下去，她就笑罵。
在我們三年級時，她提早退休，從此不相見，但我心裡有她，我記得那好多下不標準的伏地挺身。
那時候對課業，真的聽之任之，最後自暴自棄，功課也總是跟同學們借來抄，早自修就拍拍前面的小君，問：「今天有什麼功課要交，借一下啦。」
小君不耐煩了：「你很機車耶，每次都不自己寫。」說完還是往後遞給我。
可惜我除了課業頹廢，連課堂上都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結果在教室裡，我舉家搬遷，到了講台旁的首席位置。每次上課，老師進來總是對我微笑：「這個位置是不是舒服很多？」
上有老師，後有同學，我開始尋思後方補給陣線。
後面坐著一個矮矮的小女生「北七」，總愛取笑她身高不到一百五，而她也總是笑笑反駁：「我有一五一啦。」
那樣的歲月，驪駒匆匆，一群筆硯相親也將提攜同上康莊。
畢業典禮預演時，互相取笑會不會流淚感傷。
我們在各自的制服裡，拿著簽字筆，簽下屬於自己的龍飛鳳舞。
畢業後，我、違憲、蛔蟲、北七，還有隔壁班的小學同學「培根」一起上了夜校，開始跟國中完全迥異的生活。
違憲跟北七開始交往，沒多久，北七休學了，我想他們的感情也不了了之。
前些日子裡，同學們因緣際會，聊些同學們各自的生活，提到北七在上大夜班、蛔蟲拿把刀跟誰到違憲家堵人……
培根進了志願役，在裡面被學長欺負，時常打電話回家哭訴，最後上吊自殺。
跟培根要好的違憲大為感傷，不甘心啊。
而當年那個線上遊戲都懵懂的阿凱，在高職時跟瓊琪交往、分手，目前在雲科大努力鑽研Ｃ＋＋。
我踩著落葉的菩提，一聲聲跫音。
那時小君的爸爸這樣說：「她是跟男朋友機車相載，跟一台逆向行駛準備進去加油站的機車相撞，小君他們整個車頭都凹陷了進去，車子是撞在對方機車的車肚附近，小君則是飛到雙黃線，安全帽脫落，後腦杓著地，車子是那個男的騎的，速度一定很快，我們看那個警察給的照片，前輪都凹進去了，就一攤血在那裡啊！送到醫院的時候，瞳孔已經放大，沒有什麼生命跡象，後腦杓著地，那個血流了很多，禮拜一醫生就說救不回了，禮拜二就拔管了，也算是沒有什麼痛苦就走了。」
我踩著落葉的菩提，提攜同上康莊。
※註：以上名字除了「瓊」，皆為杜撰。
而下午五點是我慢跑的時間段，我曉得自己是個懶惰的人，總告誡自己如非必要，天天去操場報到，以免荒廢兩三天之後，跑起來像鋼筋灌了水泥。
操場上，就這樣落了滿地的菩提樹葉與一處一處的泥沼水窪，跑起來像在跳方格子，躲躲閃閃。腳步也踩著菩提樹葉，回響著一聲聲跫音。
我記起了在司令台旁一整排的菩提樹葉是國一時的掃地區域，那裡是海沙地，每逢颱風或是落葉季節，掃起來總特別惱人，海沙夾雜著落葉，互相擁抱著擠進畚箕，落了垃圾桶，我們還得充當轎夫。天雨濕潤，鞋子沾了滿腳海沙，像浸了巧克力。
而在左側的停車場，是低漥的淹水地區，一下雨，必淹水，苦了一些腳踏車往返的同學們，一開始沒經驗，鞋子跟襪子被水濺得濕漉漉，班裡的領袖大哥「偉人」一踏進教室，就把鞋子跟襪子脫了，口裡直嚷嚷：「噁心死了，襪子跟腳黏在一起，又穿在更濕的鞋子，我受不了了。」他一脫，班上的人有樣學樣，直到老師看見後大發雷霆，又逼他們穿上，後來長經驗了，同學們來學校時就先穿著拖鞋，到了教室再換回布鞋。
那時也是個對女孩子懵懵懂懂的年紀，記得總愛跟一個名為：「瓊琪」的女孩打鬧，一開始只覺得這名字怎麼唸啊，小學時好像沒教過，後來老師與同學們叫喚時，我特地留意，終於明白了。
剛好瓊琪那學期坐我隔壁，上課時我總愛跟她攀談，時不時拍拍她的肩、扯扯她的頭髮，滿足一下我小小的作弄心理，漸漸地，我開始學習「瓊」字怎麼寫，但寫出來總是大大一坨，配不上後面的「琪」字，後來麻煩了，我煩惱著「練習寫字」的紙張該往哪丟，折折疊疊偷偷塞進垃圾桶是我唯一的方法。
我在老師的聯絡名單裡，找尋著瓊琪的地址，偷偷摸摸在聖誕節寄了張匿名的卡片給她，幾天之後，她忽然跑來問我有沒有送她卡片，我一慌張之下，連說：「沒有、沒有。」她茫然地離去。
後來班上開始謠傳，我欺負瓊琪，因為我喜歡她，被揭穿心思的害羞下，我開始逃避著與瓊琪的接觸，加上二年級開始學力分班，我們就這樣疏離了。
本來我是很有希望跟瓊琪一起進入Ａ段班的，卻因為那時網咖大行其道，一次跟朋友進了網咖之後，從此開啟了我接觸電腦網路的歲月。
放假下課之餘，總是跟同學們約好網咖見面，那時玩網路遊戲，阿凱跟著我們玩。我坐在電腦前大戰四方，阿凱忽然跑過來大聲說：「欸——這個網路遊戲要怎麼記憶啊？」那時候，我覺得糗死了，旁邊一對也在玩同樣遊戲的情侶「噗哧」笑出聲來。
我只好急急忙忙跟他解說：「這個不用記憶啦，這跟單機遊戲不一樣。」
假日一早，我就跟「違憲」、「蛔蟲」早早出門，隨便找個早餐店解決，騎著墊高坐椅的腳踏車，奔向網咖。當時網咖如雨後春筍，我們也四處征戰。即使是平常日，也總是半夜偷爬起來用家用電腦撕殺，到了學校暢談一夜的戰果。
這種情況之下，成績節節敗退，老師也大發雷霆，班導教國文，每節下課總被叫到導師室罰站，背解釋、翻譯。而我不耐地在導師室時，隔壁班的班導也是火爆份子，常常找同學來狠狠糾正一番，接著拿起愛的教鞭，一下一下恨鐵不成鋼，我那時開始慶幸，我們班導只是第二凶……
我很懷念一個數學老師，一開始時總是鐵面無私，板著個撲克臉，面對她時總是緊張兮兮。後來她的身體似乎每況愈下，時常請假，人也越來慈祥，她開始不打人，改換伏地挺身，我撐著手臂，挺不下去，她就笑罵。
在我們三年級時，她提早退休，從此不相見，但我心裡有她，我記得那好多下不標準的伏地挺身。
那時候對課業，真的聽之任之，最後自暴自棄，功課也總是跟同學們借來抄，早自修就拍拍前面的小君，問：「今天有什麼功課要交，借一下啦。」
小君不耐煩了：「你很機車耶，每次都不自己寫。」說完還是往後遞給我。
可惜我除了課業頹廢，連課堂上都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結果在教室裡，我舉家搬遷，到了講台旁的首席位置。每次上課，老師進來總是對我微笑：「這個位置是不是舒服很多？」
上有老師，後有同學，我開始尋思後方補給陣線。
後面坐著一個矮矮的小女生「北七」，總愛取笑她身高不到一百五，而她也總是笑笑反駁：「我有一五一啦。」
那樣的歲月，驪駒匆匆，一群筆硯相親也將提攜同上康莊。
畢業典禮預演時，互相取笑會不會流淚感傷。
我們在各自的制服裡，拿著簽字筆，簽下屬於自己的龍飛鳳舞。
畢業後，我、違憲、蛔蟲、北七，還有隔壁班的小學同學「培根」一起上了夜校，開始跟國中完全迥異的生活。
違憲跟北七開始交往，沒多久，北七休學了，我想他們的感情也不了了之。
前些日子裡，同學們因緣際會，聊些同學們各自的生活，提到北七在上大夜班、蛔蟲拿把刀跟誰到違憲家堵人……
培根進了志願役，在裡面被學長欺負，時常打電話回家哭訴，最後上吊自殺。
跟培根要好的違憲大為感傷，不甘心啊。
而當年那個線上遊戲都懵懂的阿凱，在高職時跟瓊琪交往、分手，目前在雲科大努力鑽研Ｃ＋＋。
我踩著落葉的菩提，一聲聲跫音。
那時小君的爸爸這樣說：「她是跟男朋友機車相載，跟一台逆向行駛準備進去加油站的機車相撞，小君他們整個車頭都凹陷了進去，車子是撞在對方機車的車肚附近，小君則是飛到雙黃線，安全帽脫落，後腦杓著地，車子是那個男的騎的，速度一定很快，我們看那個警察給的照片，前輪都凹進去了，就一攤血在那裡啊！送到醫院的時候，瞳孔已經放大，沒有什麼生命跡象，後腦杓著地，那個血流了很多，禮拜一醫生就說救不回了，禮拜二就拔管了，也算是沒有什麼痛苦就走了。」
我踩著落葉的菩提，提攜同上康莊。
※註：以上名字除了「瓊」，皆為杜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