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陰險地

[ZY]

妳有沒有這樣的日子﹐早晨起來﹐經過的路樹都是敵視的﹐陽光陰險地潑下來﹐毒辣地摧毀妳微弱的意志力。這世界充滿了醜陋﹐妳從身旁奔跑馳過的孩子背上都可以看見無限的黑暗與悲哀。有沒有﹖這樣的日子﹐四月中了﹐梅樹與櫻樹上初初開始漫濫翠微﹐妳知道幾日後花瓣像毒辣的陽焰那樣就要燒遍四地的路島﹐每一輛行經的車輛背脊都會輕輕有枝椏刷磨﹐她們流下春天囂張的慾望痕跡﹐美麗是一種無聲無臭的劇毒﹐妳中了幻自此就不再能夠清醒不再看清魔鬼與天使的對峙。

火車現在剛剛自栗子崗起步﹐這個早晨﹐應該是擁擠不堪的時刻﹐突兀地空洞清涼。我可以遠望看見水庫四週的高樓公寓﹐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趕忙上班上課的乘客﹐在這一日﹐同時決定避過這一班車。這樣的事﹐有什麼特別的道理嗎﹖人們也會不經決議而同時忘了設定鬧鐘嗎﹖或者同時鬧嚴重的花粉熱﹖同時在某個清晨﹐慾望燒身﹐與身旁的伴侶放縱做愛﹖然後她們慵懶伸出手臂打呵欠﹐沒有什麼重要過一個延遲的緩慢褪去的痙攣。美麗是那麼樣自我催眠的事﹐妳必須接受﹐乃可以等待他來發生。四月中的梅樹與櫻樹都知道的事情﹐我記不起什麼時候有人清晰地為我說明。她們未經決議就同時拒絕搭乘我這一班火車﹐我怎麼去追溯其間的因果﹐跟春天﹐跟四月寒暖不決的氣候﹐跟魔鬼與天使的對峙﹐妳說﹐怎麼不能有些曖昧的關係﹖

妳不知道吧﹖奔騰蹦躍的兔子﹐妳若是輕撫他的柔耳﹐他瞬即沉靜蹲坐﹐等待妳繼續溫柔地撫摩。我想像活力青春與純真柔軟的軀體﹐其間不可不有親切的聯繫。我在水庫站那刻﹐清楚記起某些年少衝動奔馳的景像﹐火車後來緩慢在泥河旁的長木站停滯﹐這裡下車的人們特多﹐大抵是在附近幾所醫院與醫學院上班上學。我跟著人叢穿越嫩葉開始漫濫的泥河生態公園﹐對面生技研究大樓的玻璃幃幕反射金亮刺眼的陽光﹐活力與死亡就在這些街道與樓宇之間對峙。我如果這個早晨特別覺得春天與早晨都是醜陋毒辣的﹐可能稍許誇張了一個背脊不能平坦的夜﹐但也就是稍許而已。

4/14/2009

[蘇家立]

光存在唯一的理由，就是讓週遭的人無所遁形。而夜是光明來臨前，暫時鬆弛一切制度的緩衝。

只因為約定成俗，大多數的人傾慕於光，活動於白天，在白晝下奔波跋涉......內心卻嚮往著晦澀和隱蔽──那是人的本性──在洞穴或自巢中才有真正的形象。

而白晝很殘酷的，以無辜的臉龐算計著我們，迫使我們回到正軌，偽裝起自己的容顏，使用一大堆化妝品，或用各種謊言替自己武裝......但太陽依舊燦爛地笑，這便是令人無能為力的，懷有複雜情緒，不知是憎恨或無奈的，一種亮的象徵。

喜歡夜只是因為都看不清楚，而一旦有光，所有的秘密都將公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