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河

[ZY]

這些日子我經常在冰雪的路途間行走蹎躑的腳步。之於碎冰與雪塊散佈的路面﹐只能夠注目專神﹐視野不出十尺以外的正前方﹐否則不留神便是滑步跌倒的下場﹐半老的骨頭﹐並不能輕視類此的危機。於是乎﹐一個行人﹐對於冰雪中四週環境的細微景致﹐與其日與日間細微的變遷﹐有其入微的理解體認。我在長木站下車﹐這一帶﹐鐵道與一斷成幾截的泥河平行。這名為泥河的水流﹐在夏日誠然展現泥淖的樣貌﹐但在冰雪的冬日﹐泥淖想必沉澱﹐淺淺的河面此際一片清澄﹐四周白雪其實早已凝冰卻不改當初落雪時的白絮樣態。我記得初雪那日清晨﹐下了火車﹐行進泥河生態公園﹐迎面是這片明鏡水光﹐略似一帶長湖﹐雪原環繞四方﹐不遠處石橋拱立橫掛河面﹐小徑延河向石橋行近﹐淺攤處一群加拿大南下過冬的大雁眷憩水間。我其時憬然停步﹐陷身凝結的鏡象間。當然﹐彼時我並不能夠想像﹐此後數月﹐在街路之間的風霜寒凍。怎麼樣呢﹖吾人在日夜環流的無何有之俗世雜事之間﹐偶然為一畫面的動人而停步﹐在某一不見得深刻記憶的感動間﹐稍許體認﹐從搭車到徒步到開門到進入辦公室到打開電腦到回復電郵到準備會程到午餐到午後的面談到與同事一起咒罵某人某事到收拾背包關電腦走出辦公大樓步行過碎冰雪塊的人行步道到地鐵站等車擠上車數著西行的站牌等等等等。這其間﹐有一片如鏡的略似一帶長湖的水面﹐曾經一日我因為驚艷而駐足過﹐這樣的事﹐祇怕也並不需要注與過多的意義。

[蘇家立]

泥河，讓我想起宮本輝的河流三部曲《泥河》。但這篇文章，藉由冬日雪凝的景描，推展到平日生活瑣碎的喟嘆，若有所思：對偶然的綺景，太過注目其實無謂的，儘管那剎那般的美，能暫時撥動人已麻痺的心弦。我自己，很憧憬驚鴻一瞥，需要側想才能化為圖象的景物，平日的我們礙於工作枷鎖，無法放鬆心情耽美週遭變化，導致生活貧乏無趣。但偶爾凝視小小的變化，譬如從屋簷垂下的水滴，或鐵道上側躺欲再次尋死的紙屑，或寂寥地以影子呼喚旅人卻得不到回應的公車站牌......每次想到這些有生命力的事物，總是會讓人心情愉悅呢。謝謝您的分享，只是您描述的是美國東岸的那個城市？

[ZY]

多謝陽之雪讀評。
我住在波士頓近郊﹐每日搭地鐵進城﹐火車是在我的下一站才進入地下﹐所以我常覺得像是在台北搭淡水線。

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