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遺言 (之一)

[貞蘭]

〈時光〉


當我回到地球　人類已離開許久
森林已收復了城市　鷗鳥還在河口逗留
無數棄置的錶心像貝殼遍佈沙灘
有的積著海水　有的還在走動

羅智成[FONT=] 〈新絕句‧地球之島〉之一[/FONT]
　　 年前假期，忙著除舊佈新，也忙著追憶逝水年華。

　　躺在桌上近月的文學雜誌終於得空細讀。，一翻開就見到這樣敦厚的詩句。看著詩裡氣候蔓延流動著。初閱新絕句，未覺其特出之處，甚至覺得用詞過於幽緩而遺忘了某些節奏，我停下來，想了想。

　　 其實那樣斑斑灑灑地拓落，才是文字最不造作的敘述方式，也只有如此才能最真實地用自然描寫自然。李賀說：天若有情天亦老。老，是流動性地回歸、是原點、是洪荒、是生命最初的繾綣，行到最終，其實就是最初，所有物種的靈魂皈依，始終是個圓形軌道。騷客傷逝者，眺望天光與時間幾番輪迴，就給自己添上「彼此都老了」的味覺。

　　 飲食店、柏油路、霓虹燈與各式各樣的建築如微生物大舉攻陷現代人的生活。夏日潮間的紅樹林水筆仔、或午後深深瞻仰過的砲台遺跡開始有了落寞語氣。我們未曾位移，是時光將我們帶離那些記得或遺忘的往事，而著根在生命上游的記憶，必得以如鮭回溯的身段，才能透澈地映照，凡有情人不能盡免。

　　是吧，背負著鎮日心繫生計的我們的島嶼，無論被稱為流求、東番、東都、台員、高砂或者福爾摩沙，移動的僅有時光。人們因時光而成長、牆垣因時光而頹圮，汲汲營營的晨昏始終留不住，歷史逐漸形成，興衰崩棄於是被記載。過往空間裡，所有干戈偉業全是表象，我們每每給時光標記，讓它成為有意義的注腳，重於泰山輕如鴻毛的，存在與亡歿的，都沉進人類眼底，藉由文字定其義，而後，地球透過這些迂迴線索，也同時寫下屬於我們的家國王朝，直到我們失去存在的目的、或者重生另一個文明。

　　 不過，年齡不是標準的度量衡，故宇宙與青春，星系與初戀，在我心中是同等緲遠、濃郁壯闊的史詩。可惜這些思維，是年前棲息在水泥漆與甲苯的空氣裡整整三天，像是被扔進防腐液的大腦所不能體會的奧義。
　　
　　那時的我困侷於所謂存在主義，對週遭事物頗有怨懟，油漆刷是把鋒利的刀，我每天拿著它試圖切斷與世界的所有連結，切不斷，便劃線自清，殷紅的長線猶如早期島嶼官民用來隔離生番熟番的土牛標記。啊，土牛現今已然無法辨識，時光把它築成許多水泥藩籬，鞏固了我的存在主義。

　　越過多少新年，也徒增多少歲月，時間沒有老，熱蘭遮城沒有老，聖多明哥城也沒有老，或許用安平古堡與紅毛城的稱謂顯得新穎些，全操弄於人類的感官。島嶼的時光，或者說，島嶼上人們的時光，無異於其它，如地層新陳代謝推移般，反覆著死亡帶動新生，新生又步向死亡的舉措，所有礁岸潮浪裡蓊鬱山巒中的可歌可泣，都在精神的超越後回歸虛無。

　　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 ( Cassandra)災難性的預言從不為世人所信，而島嶼未來的命運與自覺？太抽象太瑣碎的時光，讓我不願去揣想，沒有我們的島嶼，失去島嶼的我們……

　　我們的模樣？

　　唉，青春未蠹，便寫了這麼些遺言，我的，島嶼的？

[蘇家立]

存在本身，就是種幸運。當你活著一秒，便要感謝這得來不易的剎那。

島嶼也是，它的諸多變遷，無非是替它自己一再掀簾或一再蒙紗的騷動，身為島上的住民，以旁觀者的身分側目也好，自許當事人頻頻關注也罷，我們能做或改變的，十分渺小。但就算如此，我們還是要感到自豪，因為我們能改變，而不只是單純的隨波逐流。


這篇文章用詞典雅，作者的情緒悠遠，有時憂鬱，有時惆悵，遠看如煢煢燭光，近看又向明月般皎潔，而文末的喟嘆，可推論是對自我的期許，或是恐惶一個盛世的破滅，不得而知。


題外話，遺書這種東西，幫別人寫比替自己寫來得愜意許多。

感謝您的發文，晚輩學習了。

[貞蘭]

最近常常在思考，寫作與文字的意義。
有朋友說我的創作有退步的跡象，我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近來思考的時間比敲鍵盤的時間愈發多上許多。
熱情激進創作是件好事，那麼沉潛懷想呢？
奧修說：生命本身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那麼創作亦然，只是創作路途上不同的風景罷。

[蘇家立]

最近常常在思考，寫作與文字的意義。
有朋友說我的創作有退步的跡象，我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近來思考的時間比敲鍵盤的時間愈發多上許多。
熱情激進創作是件好事，那麼沉潛懷想呢？
奧修說：生命本身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那麼創作亦然，只是創作路途上不同的風景罷。

學思並重。

憑著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他人的說法是他人的事，當然我的回文亦同，真正能決定的是你自己，如此而已。
退步也好，進步也罷，那也只是個表象，真實在於你得到了什麼，這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