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的記憶』


　　台南友愛街的阿仁，還有歸仁的天保，他們都是我分發部隊後才認識的袍澤。我在通信班，他倆在五Ｏ機槍組。我值夜班他們站夜班衛兵，因為天冷擠在一起，就這樣由陌生而熟悉進而成為死黨。三四十年前的年輕人非常好動，每至放假，三人經常結伴出遊。當時肆意的舖排，如今已成為耄耋回憶之素材，真始未料及之事也。

　　記得初識不久，三人一起去台南小吃聖地「沙卡里巴」嚐鮮。我們仗著年輕瘋狂，從頭吃到尾想要出風頭。然而，儘管三人胃納不小，分成數次征戰，仍然掛一漏萬無法通吃。當時部隊的調防是原因之一，再來便是阮囊羞澀無法應付。我是士官每月支薪一百元，他二人是二兵祇領七十五元而已，區區之數當然填不滿那個大場面囉。

　　這天阿仁又約我去「盛ﾘ場」吃東西，我向他埋怨說：「來南部那麼久，連最著名的『棺材板』都没吃過，有虛此行吶！」他安慰我道：「沒關係，今天我就請你開開洋葷吧！」有了他的保證，走起路來似乎輕鬆許多。於是在他倆催促之下，換上軍便服並向班長報告一下，三人就一搖三擺的走出營門，自鳳山搭車殺向台南去了。

　　公路局的車子一路走走停停，晃到了台南已近午餐時分。下車第一件事，當然就是要祭飽五臟廟啦。我們先到一家担仔麵攤吃麵，通常提到担仔麵一定去「渡小月」，可是我們今天光臨的是一位婦人的攤子。她的手藝不錯，湯頭熬煮得恰到好處，口味對盤加上滷味不錯，令人百吃不膩。

　　記得當時她剛新寡不久，成天有許多老芋仔或少年郎前去捧場，故其生意好得不得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干人等意思明顯。但她摒除雜念，全心全力投入工作。因為在她家中，還有老娘與兩個孩子需要她照顧和撫養。

　　我們一人吃兩碗，這份量是吃巧不吃飽，重頭戲還在後頭呢。天保半開玩笑的說：「咱們就上你家吃一頓吧！」阿仁推說家裏人忙莫去打攪，其實，他怕我們兩個大胃王，前去吃光他們店裡販賣的豬、牛肉干。阿仁選家相識的小吃店坐下，趁著「棺材板」未來之前，將這道美食做個簡單的介紹。

　　阿仁說：「棺材板是吃名聲的小點心，它是很普遍的食品，但因它的名字取得巧，所以招睞許多好奇的食客。然而多數食客吃過之後，都會異口同聲的說『很普通嘛！』」儘管如此，許多遊客對它仍充滿著憧憬。阿仁家是生意世家，一開口便滔滔不絕，接著他繼續說：「它的做法極簡單，將炒好的雞鴨下水、肉塊、花枝、鮮蝦、勾小芡填入挖空中心的土司片內，澆上白醬上下闔起來，就像棺材裝人，所以當地人都稱它為『棺材板』啦。」

　　它介紹剛完，老闆剛好端上我們的訂貨。每個人拿起一份，迅速的開動起來。一口咬上土司夾心之物佈滿口腔，淡稠不膩的口感還算不錯。炸過的土司片酥香，內餡滑潤，越嚼越香。他二人在地常吃不覺稀奇，我是都市憨客倒是認為不錯吃。阿仁見我喜歡就多訂兩份，言明由我一人負責全部吃光。原以為這下可以大吃一番，卻沒想到吃完第二份我的胃覺已在抗議。經過這次的倒胃之後，從此我再也不提「棺材板」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