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戲的印象』


　　「快活林傀儡戲團」，要來村中演出的消息，早已在山城傳播開來。這是村子裡首度聘請傀儡團來表演，因此，家家戶戶莫不翹盼期待。通常村裏的收冬戲，都請歌仔戲或大戲演出，普渡則由布袋戲挑大樑。這回因為收冬建醮與普渡一起辦理，所以爐主林大伯主張試用新傀儡戲頂替布袋戲。由於林家在地方上才大勢大，故其提議眾頭家無異議贊成通過。

　　這是我與傀儡戲的首次接觸，對傳說中的吊絲線戲劇演出十分好奇，所以在演出的三天裡，我都是趴在後台的柱子旁偷看。令人佩服的是，每具戲偶都有一大把的絲線串吊著，可是操作的師父，却能有條不紊而且任意的耍弄都不會打結。偶具的一舉一動唯妙唯肖，千百條絲線的拉扯應付裕如。

　　更叫我吃驚的是那小徒弟，他的年紀與我相仿却很伶俐。看他慢條斯理協助師父整理偶具，絲線一根根得擦拭撣除灰塵，動作細膩讓人懷疑他的年紀。他將整理好的偶具掛在一條橫竿上，順序都按照出場所需一點也不能搞亂。至於每部戲都有一二十個人物，他是如何去記住，這就是讓我佩服的地方。

　　對於傀儡戲的好奇和疑問，在我讀初中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答案。那年半上來了一位柯姓的插班生，聽說他家是著名的布袋戲世家。時常跑南走北去趕場，最近決定永久落腳於新莊。他從南部轉來我校就讀，湊巧分坐到我的旁坐。由於兩人談得投機，所以很快成為好朋友。

　　他常邀我去他家玩，踏進他家就被那箱箱籠籠的戲偶迷住。五花八門的臉譜，加上七彩顏色的戲服，讓我這個門外漢看得目瞪口呆。大大小小木偶秩序井然，每箱外頭都貼著明細，每次演出所需只要依著清單選項就沒問題了。這些木偶有的是新添有的是舊有，因都自己設計獨一無二，故其價值難以估計。這些東西屬於劇團的最高機密，他肯讓我參觀可見我們交情如何啦。

　　他依序一箱一籠的仔細向我介紹，輪到一個竹篾箱時，他說這與布袋戲相似的傀儡戲偶。我正納悶猜疑之際，他才緩緩告訴我說那是他叔父的遺物。兩人依著那箱傀儡戲偶，他侃侃而談的告訴我說：傀儡戲閩南話叫「嘉禮戲」，它的出現比布袋戲還早。二者雖然都用手掌操作，但傀儡戲是用絲線控制動作，故他又稱「吊牽絲」，而布袋戲就被稱為「掌中戲」。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早年的迷惑，竟然一夕之間豁然貫通，並且還找到了它的淵源。小柯還告訴我；傀儡戲多用於拜天公、酬神結婚、或開廟門之時。它在大陸福建一帶衍傳甚久，随著移民潮傳入台灣的地方戲劇之一。因為移民的分佈關係，它分成漳泉系統，南泉北漳傳延至今已經瀕臨絕跡矣。

　　小柯家中祀奉「田都元帥」，傳說祂就是布袋戲與傀儡戲的祖師爺。他們家有一尊傀儡戲的「田都元帥」戲偶，據說已有百年的歷史，是他們柯家的傳家寶貝。至於有關田都元帥的故事傳奇，小柯答應改天一定告訴我。然而因為畢業後未再聚首，故爾這些第一手資料沒有到手。

　　韶光荏苒，歲月如斯，多年以前的舊事印象仍然深刻。昨夜，當我看見電視介紹傀儡戲的節目時，我腦海立即浮現小柯的身影。雖然受訪者不姓柯，但我深信他與柯家可能有所關係。因為傀儡戲人才凋零，但柯家依舊保留許多文物，因此我敢作此推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