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仔葉樹回想曲』


　　故居屋後的崩崗仔懸崖處，春雨過後叢生一簇簇的鹿仔葉樹。青翠可愛綠意盎然，每天看上一眼身心舒服透頂。老祖父還在的時候，他常告誡我們說：那些草木都有生命，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傷害它們。老祖父的告誡我們謹記在心，故爾家人對崩崗仔內的生物愛護有加。

　　鹿仔葉樹是崩崗仔內的主客，幼樹之葉片形狀美麗，看似巴掌五裂又像王冠形象。一樹葉片七八十片，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幼童喜歡摘下葉片夾於書內，乾燥後薄如蟬羽顏色墨綠。拿在手上輕若無物，站立高處放風飄吹神似蝴蝶飛舞。成童喜歡將它當作書籤，送友自用兩相稱宜。

　　它的生命力超強，只要讓它抽芽立根之後，任由風吹雨打都能生長得欣欣向榮。唯一缺點是它的主幹成長緩慢，去皮之後十分脆弱。山村孩童頑皮天生，每於玩起騎馬打仗之時，喜歡拔其苗枝當作指揮棒耍弄，玩過隨地拋棄非常不道德。我因從小接受庭訓，故爾從不參與如此之玩法。

　　夏季結果果實呈紅色，多汁甜美適合做果醬，孩童們喜歡摘它當零嘴。老祖母在世，經常叫我們去摘果回來製醬，夾在吐司片中，橘色可人入口馨甜。它的植株富乳汁，去葉或撕皮立即流出乳汁，亁造後變黑色十分難看。樹葉被村人摘回餵羊兔或鷄鴨，吃鹿仔樹葉的家畜特別長肉發膘。

　　相傳鹿仔樹的全身皆可入藥，種子可提煉強壯劑，樹根可治傷利尿，樹葉則可治風濕。山村老人家喜歡將它的葉子曬乾泡茶，味苦稍帶辛辣生津止渴，喝過精神舒暢無比。而樹皮的纖維韌長，可以製作宣紙、衛生紙或印鈔票用紙，因此它還有個外號稱「鈔票樹」。

　　那年有位外地來的陌生人，找上村長說要收購鹿仔葉樹皮。村長問他為何收購？他坦直的說：因為它的纖維細緻，適合摻入紙漿內製作高級用紙。消息傳出為山村帶來浩劫，許多鹿仔葉樹全被剝皮露出枝幹，乳汁四處溢流結為黑塊慘不忍睹。過不了多久，因為養分輸送管道截斷而相繼的死亡。

　　慘像怵目驚心，樹枯萎地處處可見。村長與那陌生人被全村人譴責，甚至有人主張去官府告狀，讓他們去吃牢飯。幸有村長夫人出面致歉，並邀村中長老出面說情，村人之怒火這才熄滅。經過此事之後，村長精神萎靡鬱鬱終日，在一次車禍中竟然喪失生命。

　　這年農會舉辦村莊四健會競賽，山村代表獲得冠軍殊榮。農復會撥下一筆獎金，新村長將這筆獎金投入造林，十餘年後，先前的損失才漸漸恢復正常。老村長之死村人說是報應，其實，那年村長已八秩晉六高齡根本不算報應。自此事件之後，村人更加愛惜鹿仔葉樹，它們在山村廣受愛護而欣欣向榮。自從父母仙逝過後，已經很久没回山村省視，不知那些樹兒們無恙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