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陰天,我覺得有些冷,但那並不是身體的冷,而是意念而上、感覺而下的冷,好比冷笑話那樣,可我的冷,似乎沒有那麼開心,卻也不至於冷到如極度的空虛寂寞那般孤獨,空虛寂寞是有的,我承認有些失落,卻又不是相當的失落,是一種可以去享受的失落。

時近清明節,外面陰沉的氣候不時下著小雨,接連幾天,我一直是一個人待在有大窗戶的房間裡,看得見外面,人卻是一直困在裡面,這讓我突然想隨便打電話給任何一人但我根本沒撥,只因無話可說,且總在不經意時嗅聞到燒冥紙的味道,也許是被當下節慶的氣氛所感染的心裡作祟。

飄散在天空中的冥紙是被火燒傷的,火苗快速的侵蝕,很快就燒成了灰,然而之後所掉落的,是一片片隨風散落的餘燼、還是屬於我桌上那只菸灰缸裡的菸灰?

這當然只是我一時的謬思,卻在菸蒂熄滅的那一瞬間,碰巧天空下起了陣雨,我好奇,於是附庸風雅的仔細聆聽雨滴紛紛落下的聲音,卻再也憾動不了自身的靈性,我曾經樂於欣賞雨聲的節奏,特別是在睡不著的夜裡,以為現在也可以,如想像一滴具備生命力的雨水,好不容易從一片愁雲慘霧之中脫穎而出,以為是解脫,卻發現自己正在急速墜落,沒有選擇餘地的落在某處窪洞中,隨即被一臺行經的車輛碾過而一起被濺了出去,最後落在某一處不為人知的角落等待蒸發。

我驚覺那樣寄予萬物創造力的撼動式微了,雨滴驟然碰將下來,泰半只剩下寂靜與漠然,對於自己想像力的退化感到有些失望,幸好那樣的失望很快就被mp3給取代,我刻意開大聲點,至少要能超越雨的聲音,以如此鴕鳥的心態試著動筆:

四月清明雨紛紛,紛紛落下情深深,深情往事細思量,千頭萬緒無處藏。

我心無處藏,往事無處不泛黃,泛黃是一幕幕虛幻的愛,上映在一間造夢的工坊。

夢是對愛的執著,我活在夢裡,在夢裡四處尋找,愛卻在哪裡?
也許我醒來,卻像在夢裡,在夢的迷霧裡徘徊,愛卻在哪裡?

我是在陰雨的夢境裡,沉醉、搖晃、流連忘返。
我是在夢裡,在夢境的迷幻裡,疲憊、妄想、不知所措。

我是在……

此時一通電話聲響起而打斷了偶然發作的詩句,一按下通話鍵就開始抱怨著說他一直沒有女朋友,這點我當然是無能為力,若只是暫時充當一個情緒的垃圾桶,我想我是可以勝任的,或者就讓我在無形中以邏輯慢慢引導著,從長時間的空窗開始想盡辦法岔題一直岔到X+Y等不等於Z的問題,或者相處等於相愛的立方。

我想,真正重要的在於他的心情是否會因注意力的轉移而稍微獲得疏解,如果這樣也解決不了,我只好學學住家附近、一隻在麵攤附近漂泊的小狗,總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老愛吐著舌頭、名叫阿財的小狗,走路頭低低的,你一靠近,他就懶洋洋的站起身來嗅嗅聞聞,再另外找一個陰涼處趴的那樣與我無關--對不起我還有其它事要忙bye bye~

通話結束,這一切又回復了寧靜,又重新注意到外面下著雨,天空依然是那麼的陰沉,我還注意到房門門框邊緣的阿魯米有一點點繡蝕。

突然又發現到自己經常掉進過往的記憶裡而不自知,這讓我懷疑起現在的自己究竟在哪裡,總是如此彆扭的想著,總覺得自己像是活在故鄉裡的異鄉客,也許記得某處風景名勝我去過幾趟,卻無法記得家鄉的街道我走過幾遍,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任何一處適合我的地方,唯一可稱得上歸宿的地方,也許是我心中的日月。

我幻想旅居在那樣消失的地平線,一個只能用雙腳行走,卻永遠也走不累的行程,日升時,我也許遇見一位農夫笑著對我說:「採紅菱是這裡最愉快的活」
我不答話,微笑著點一下頭,欣羨這裡的純樸,但我只是個過客。

月落時,我也許來到一處熱鬧的小鎮,這裡的慶典永不落幕,人群歡欣鼓舞的迎著我跳舞,我喜歡這樣的快樂,但我明早天一亮就走。

於是我繼續努力尋找,攸關精神的食糧,也許困頓、也許苦惱,但我不虛此行。

窗外的小雨仍然下個不停,心想是否每一滴雨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故事,於是我試圖走出門外,努力訓練著那樣的覺知。

註:阿魯米=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