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之炒功』


  阿姑在南台灣租得一片土地,每年栽植鳳梨成果時好時壞。要不是她已習慣耕作生活,怕不早就走人還地不幹了。她曾經向二姑大吐苦水,所以二姑要她回到北部幫她。說歸說,儘管她已向外人吐過百遍苦水,說要回去都市過活,就是没見她付諸行動。小時候我天真的問她為何說話不算話?她總是笑笑的回答我說:「長大你就會明白了!」如今我已年過花甲,但仍參不透姑姑那句話的用意何在?

  鳳梨從小吃到老百吃不厭,因此對它沒有任何偏見。儘管如此,從小到老與它的關係不即不離。直到吃過老妻的鳳梨炒豬腸之後,大大的拉攏了我與鳳梨之關係。說到炒豬腸可是一門功夫,懂得炒會炒的人,不論是搭配薑絲鳳梨或蒜苗,他都可將豬腸炒得脆嫩爽口,挾夾入口越嚼越香。不會炒的人只會糟蹋材料,炒出之豬腸如橡膠,入口難嚼索然無味。

  家中熱炒高手是二姑,她在山城開了一家飲食店,靠的就是一手炒豬腸的好功夫。店裡的常客經常在此設宴,薑絲豬腸或蒜苗炒豬腸是常上榜之菜品。每次家中團圓飯席,那道薑絲豬腸永遠抓緊大家的胃囊。母親好吃是家中之最,她經常暗示我去向二姑學熱炒功夫。可是任我如何巴結,甚至捲起衣袖幫她洗碗盤或打雜,二姑就是不把熱炒技術傳授給我。

  爲了滿足母親之願望,我天天跟在二姑左右。我幫她到各處收購豬大腸,回來之後認真洗滌乾淨。我用鹽巴或麵粉去腥,但二姑要我用草灰洗滌。利用草灰效果特佳,但若抓不到訣竅鐵定會洗得一塌糊塗。有一回我擅用啤酒洗滌,結果炒出之蒜苗豬腸脆嫩可口,此一進展讓我高興了好幾天。

  其實,二姑早就察覺我有做料理的天份,但她隱忍不告訴我,免得我忘了自己是誰。她只從旁有一些没一點的指正或教導我,並自暗中注意我的料理動作。二姑的教導使我炒功長足進步,可是我以為自己腦筋好找到訣竅。有趣的是人家早已洞悉一切,我却蒙在鼓裡猶沾沾自喜。

  「我終於會炒食啦!」這天我得意洋洋的,在我另位師父面前現寶之時,她嚴肅的對我說:「炒功包羅萬象,會炒容易但要炒好不容易,尤其客家人的炒功絶招百出,你對炒豬腸可有把握?」我自信滿滿的接下她的題目,從洗腸到下鍋快炒作得非常仔細。結果我失敗了,我眞的炒出了一盤橡皮,看著師父難看之表情,恨不得地上有洞可鑽。這個打擊太大了,我懊悔自己的自大。不過,傷心之餘却讓我撿到好運,二師父將她的炒功全盤傾囊相授給我。

  有了兩位師父加持我更囂張,動不動就想露兩手讓人家嚐嚐看。當然這些人都是親朋好友,他們根本就不敢批評我的料理難吃。這天我做了蒜苗炒大腸和醋溜肥腸,大家吃得過癮連連呼好,這可讓我覺得面上有光,自以為我已是個料理專家。誰知好夢不久,老妻的一道鳳梨炒大腸,硬是將我的氣焰壓得死死。

  妻所炒出之鳳梨大腸,酸甘香脆甜兼而有之。家人吃過個個稱讚,她的烹調技術已經把我打敗,從此我就不再下廚做料理了。其實,妻之炒功十分細緻,一些不甚起眼之材料,經她巧手一炒滋味迥然不同。她的功夫除鳳梨炒大腸馳名近鄰之外,舉凡客家小炒、閩南快炒、還有廣東熱炒樣樣拿手。其他如炒豬肝、炒腰子腰尺或其他熱炒,樣樣讓人吃過口齒留香。特別是客家小炒,怎麼搭怎麼炒都是那麼好吃。村人稱她為「熱炒快手」,可是她說願意將這頭銜送給我。從那一刻開始,她就稱呼我叫「吵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