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馬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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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在利馬吃飯
—秘魯行腳—


飯館裡空蕩蕩的。老闆娘端坐在最後面摘豆芽。是個東方面孔,東方老婦人的打扮。
臉上沒有表情。桌上的塑膠布已經陳舊。塑膠花倒是鮮艷著。牆上有電扇,像大同
牌,仔細看卻又不是。我找了個雙人座坐下。吃晚飯的時分,天色已經黯淡下來。
沒有食客的小飯館,帶著一點詭譎的氣氛。

來這兒吃飯,是為了看『吃飯』 (Chifa) 的究竟。『吃飯』,這個由華語轉化而來
的專有名詞,遍佈秘魯各地。有人說,『吃飯』是秘魯的食堂,從富商巨賈,到走
卒販夫,都是『吃飯』的顧客。在利馬,高檔的如『華樂吃飯』(Chifa Wa Lok) ,
到巷尾斜擺的兩張桌子,都能『吃飯』。所以到處都看得到『吃飯』的招牌。『吃
飯』,也是利馬一景。

老闆娘抬起頭,笑了,笑得像塑膠花。走進來一位禿頂的中年人,也是東方面孔。
他逕自走到最後面一張桌子坐下,臉上堆著笑容。老闆娘開了一瓶汽水,一瓶艷黃
的Inca Kola ,然後就進廚房裡去了。客人始終沒有開口,也沒有要菜單。顯然是
一個亞裔的當地熟客。外國遊客不懂、也不會喝這個牌子的汽水。

走進這家Chifa, 因為昨天已經去過『華樂』,今晚就到這兒看看市井人家吃飯。
況且,我也不是很餓。菜單我看不懂,價目倒是挺親切的。我胡亂點了兩道菜。中
國人移民秘魯,起先是到甘蔗農場當苦力,後來也有礦工與築鐵路工人。一百五十
年來,有中國血統的 Tusan("土生")據估計佔了秘魯全人口的百分之十五。利馬
的中國城是南美的第一個華裔大埠。

進來了一對年輕男女,都是上班族的打扮。男子穿著深色西裝。女人的黑呢大衣與
她的黑髮,使得她的臉色更蒼白了些。眉目之間好像有些心事。兩人都提著公事包。
男子殷勤的替她脫了大衣。我暗自盤算著他們是夫妻?還是情侶?我點的菜來了,
原來是一盤煎餃子與炒白菜。

不一會兒功夫,老闆娘端出熱氣騰騰的好幾個碗盤,放在禿頭男子桌上。他拿筷子
的姿勢,和我一樣的順手––是一碗麵與小菜。我發現我的餃子不屬於台北、洛杉
磯、溫哥華、或北京。開洋白菜也非鼎泰豐的滋味。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越洋
來的,土生的、說西班牙語的、講唐話的、英文的,甚至不需要說話的,吃飯就是
共同的語言。

男女點了好多菜。她的眉頭還是鎖著。男人體貼的替她舀餛飩。或者,他們是同事?
我總覺得他在陪小心。他們沒說什麼,像夫妻。他的殷勤,像情侶。他倆的穿著,
像同事。矛盾,像我的餃子,像說西語的唐裝老婦。他替她挾了菜。兩人默默的吃
著。像我吃飯,到了盡頭。年輕女侍走過來,比手劃腳的說話。『La cuenta, por
favor』––這是我唯一說得流利的西班牙語。

從飯館裡走出來,天已經全黑。該回去了。遠方的霓虹燈閃爍著。更遠的華爾街Dow
Jones 指數下跌了一百六十七點。我在利馬的『吃飯』吃完飯。有人在喝第二瓶Inca
Kola。太陽自利馬落下去。我看一看錶。一百五十年
了。我回頭。兩人還吃著飯。有點兒冷。





  

很細膩的觀察與描寫。

問好。祝文安。 (幸福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