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與童年記憶』


　　最近農委會推廣優質兔肉，鼓勵民間食用兔肉，結果招來滿身腥羶。原因是立法諸公抨擊綿密而至，認為兔肉未經檢疫，貿然推廣食用恐會招來流感之蔓延。立委說法原意不錯，可是他們並不瞭解兔子與人類的關係。在他們腦海裏僅知道兔子只是孩子的寵物，理應受到愛惜保護，不該食其肉衣其皮有失人道。

　　其實，自古以來兔子就屬經濟型動物。長久以降，吃兔肉並不違法。而在全世界哩，也沒有一個國家說吃兔肉會受譴責或處罰。在歐美地區，兔肉還被推舉為餐桌上之佳餚。每年何只百萬噸吃進人肚，却不曾聽說誰吃了兔肉感染疾病。如果說兔肉是病菌的溫床，那些嗜食兔肉者豈不要先遭殃？台灣人老愛自以為是，所言所行著實令人有著啼笑皆非之感覺。

　　想當年日本戰敗遣返回國，五分埔的鐵路宿舍頓時十室九空。日本人離開，鉅細靡遺，所有帶得動的物品全都被他們帶走，即便是破舊的玩具和洋娃娃，也都搬得一乾二淨。唯一不帶的是貓狗和寵物，還有一些奄奄一息的禽畜。由於任意的濫放，處處可以見到貓狗鷄兔之踪跡。

　　斯時戰後物質缺乏，這些遍地流竄的鷄兔貓狗，自然的就成為人們的蛋白質來源。先到之宿舍接管者，天天設下陷阱才去工廠上班。晚上下班回來，陷阱捕捉到的獵物便成為盤中飱。主人手腳俐落，拔毛破肚剁成肉塊上鍋紅燒或清燉。一家煮肉萬家香，不用招呼左鄰右舍就會循香而至，三五八人齊打牙祭，個個吃得嘴角皆油也捨不得擦去。今天你家明日他家，有福同享和樂融融。

　　某日，居住在一條通的李阿成，在其宿舍捕獲一隻大山貓。二條通之鄭清燦尋獲一窩兔子，兩家合併同煮肉鍋並派出子女，分門登邀大夥晚上前去分享。這時我剛自外頭回來，聽到他們的邀約興奮異常。人走之後我就在玄關上進進出出，恨不得黃昏立刻降臨。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挨到老爸下班，可是老爸自己不去却要母親帶我前往。家父潔癖特深，凡未經過拜拜的畜肉他絶不入口。因此，母親把晚餐弄好端上桌後，這才匆匆帶我出門前去分享。

　　母子倆匆匆趕到李家巷子口，陣陣肉香随風飄來。我拉長鼻子猛嗅，口水咕嘟咕嘟的吞個不停。不一會李太太出來招呼大家就座，一大鍋紅燒兔肉與一大鍋的山貓肉湯，擺上桌來香氣撲鼻，不禁令人食指大動。主人一聲「不客氣」都還未說完，大夥早已開始挾肉舀湯，唏哩嘩啦的吃將起來。稍頃，李太太分給大家一只白盤子，一團白飯加上幾片醃蘿蔔，大家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香噴噴的兔肉鮮甜的貓肉湯，大夥只差没將盤子吃下肚去。這些已是五十餘年前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彷彿發生在昨日。而昔日一起分享之大人，今天都已做古，小孩現在也多甲子以上之年紀，可是大夥仍忘不了當年的肉香。每次聚會有人提起，肯定大家都滿口垂涎欲滴。

　　之後，高中時期居住江子翠。每個星期六晚上，常與三弟或五弟一起去楠雅也夜市閒逛。有一攤熱炒兔肉手藝不錯，吃過一次很快就上癮。如今那攤兔肉已成絶響，但我還會時時回憶到它當年的盛況。

　　居住銅鑼上下班空閒多，加上場所足夠，小舅子去苗農改良場買一對紐西蘭兔給我養。從拳頭大養到六七斤頗有成就感，母兔生育一胎五隻非常高興，可是三天後去兔籠觀看，三隻小兔竟被母兔咬斃。再過兩個多月又在育出三胎，還是遭到相同命運。於是一氣之下將兩隻壯兔撲殺，一隻紅燒一隻煮湯，家人吃得不亦樂呼。

　　最近一次享受兔肉是在退休前半年，我帶著朋友到丹麥洽商工務。當晚席上出現烤兔，朋友個個不敢動手我獨大快朵頤。當時一不小心說兔肉好吃，結果三天吃了五頓各種兔肉。今早看到農會推薦兔肉，却有立委出面阻止。個人看了這段新聞一笑置之，因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提議，徒令人覺得好笑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