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與鳥巢』


　　禾埕上角有株陳年老雀榕，這種被稱呼為「鳥松」的老榕樹，因為雀鳥喜愛棲腳小憩所以得名。可是我們客族親戚們，因它的魁壯嚴肅而尊祂為「老榕神」。這株老榕樹幹崎嶇節瘤處處，平時村同爬上爬下，故其節瘤枝幹處處光華生亮。枝葉茂密廣被，覆蔭廣達三公尺直徑。

　　由於村民將它格化，所以每當春秋寄拜天地之時，祂也跟著天地神祇享受三柱清香三杯巘茶。這個任務多年來，都是由我和大表哥輪流任值。自從我家北遷之後，任務便由表弟們接棒加入輪值。

　　老榕樹每年修枝整葉一次，冬至見它光禿禿一片，可是年末剛過它就綻放新蕊。春雨一陣滋潤過後，那些新蕊已迫不及待的舒張葉片，没多就它已滿樹綠意盎然矣。榕樹缺點很容易積塵，長久不雨樹面灰暗。但若來場及時雨的沖刷，半小時內樹貌又是煥然一新。特別是在西北雨的季節裏，它就像似頑皮小孩，天天換穿著不同的衣裳。

　　每天我會與外公在樹下盤桓聊天，或聽他老人家說故事講奇談。閒話桑麻逸興湍飛，瓜棚傳奇早已說過Ｎ遍我依然愛聽。這天爺孫倆又在榕樹下談天，不經意抬頭看望樹梢。想不到一對不速之客，歡悅的在樹梢枝幹間竄飛嬉耍。牠們是對翠鳥，羽毛五彩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公鳥毛色錯落有緻，母鳥肉喙殷紅也不錯看。我傻傻問外公知不知道哪隻是母鳥，他老人家只顧低頭敲他的煙袋桿，啥話也没回答我。

　　記得放暑假的前三幾天內，鳥巢內傳出陣陣小鳥喳啾叫聲。我好奇的爬上樹椏偷看，没防被伺候一旁的公鳥啄了一下頭部。雖說不怎麼痛，但我知道已經侵犯到牠的地盤了。不待其第二波攻擊到來，我飛快的滑下樹幹。結果褲管磨破，當晚被母親狠揍一頓。我邊哭著阿公邊替我擦藥水，嘴裡還誇張的對我說：「你的屁股捲皮了！」害我嚇得連坐下都不敢放肆。

　　翠鳥夫婦生下三隻小鳥，母鳥每天忙碌進出為小鳥覓食。公鳥去優哉游哉的在樹上剔翎抓癢，直到母鳥快要回來之前，牠才假惺惺的飛回窩邊晃悠一下。鳥嘴不大，每趟來回只能銜回一條小蟲，三隻小鳥飛進飛出六趟，母鳥實在太辛苦了。

　　三週經過小鳥初換絨毛，毛色隨著時間在變化。等到全身毛色湛藍，這才脫離母鳥自力更生。這些天没見到公鳥，查過年見之後才知道，公鳥在仔鳥學飛期間，早已離朝另覓新春了。

　　去年賽洛瑪颱風過境，風雨交加，一夜之間遍地狼籍。颱風行徑古怪，造成災害也空前離譜。老榕樹難逃其劫，大樹連根拔起枝葉散落滿地。那個翠鳥窩被拋老遠，據說颱風前牠們已經離窩躲災去了。可是窩內還有三顆新蛋，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何鳥所生之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