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就很在意美感,很受不了得獎的作品竟然把媽媽畫的那麼醜,把爸爸畫的那樣凶,還把一台車畫成了變形蟲。下一次的美勞課我便抓出自己老被叫過去罵的大紅本子,用它又軟又直的護套硬是把火車畫成了一個個火材盒。結果當然是被釘在一堆雜七雜八的塗鴉堆裡,我卻看的挺得意的,心裡偷偷的笑著別人扭扭曲曲的線條,既醜又假。後來我便很喜歡在心裡嘲笑美勞課本上畫的顛山倒寺的得獎作品,然後又硬上蠻幹似的挑戰不合年紀的表現。結果當然是顧此失彼,吃了兩倍苦頭卻畫的自己都嫌醜,分數倒不錯賺。記得有一次我刻意挑戰公車內的立體的空間圖,一畫畫了老半天,座位上的頭卻像是擺在綠色墓碑上的南瓜一樣噁心,畫的我都不想再看了。結果一批下來,打了一個可以回去領賞的85分。我記得後來就被釘在教室後面的版子上,害我好一陣子不敢走後門;倒不是怕同學笑,觸景傷情阿!
我會這麼喜歡繪畫,很大一部份是因為喜歡一種實現美好的感覺;第一次畫出方方正正像電視的電視,第一次複製出自己喜歡的卡通圖案,然後第一次畫出鋸齒般的狗毛,第一次嘗試水墨畫的背景與漫畫角色的融合,一個個美好的想像一步步接近、一步步的來到眼前;終於,美夢成真,我也忘了所有痛苦,沈浸在美好的嘆動中。我喜歡欣賞自己的作品,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它帶給我無窮的樂趣與滿足。在那個一片黑暗的歲月裡,讓我我還能有著快樂有著希望。
最讓我永生難忘的是國小四年級的一幅畫。有一天,老師突然要我們男女對坐,畫對方的肖像畫。我的對象是個身材比我壯比我大,出了名的母老虎。她在我面前,第一次的,取下方正的眼鏡撫媚的說:「要把我畫好看點喔~」。面對這個記人不改面色的恰北北,我只能在心裡苦笑,拿起了筆還是得畫。很快的輪廓有了,髮型有了,五官有了,大娘也笑了,一切即將順利結束的時候我突然想在臉龐的一邊畫上幾條淡淡的線。淡淡的一條條線,看過去很像細小的絨毛,對面的大娘當場大吼:「劉仲瑋!你敢把我畫成猴子,你完了你!」。很快的,我的國父像鼻孔立刻擴大,大過了兩個眼睛成了對向山洞。不知是被數落慣了還是從不被人注意,我只管給我手上的肖像添上一筆又一筆淡淡的痕,緩緩地越過了臉龐、繞過了鼻梁,形成一道淡淡的影落在女孩的臉上。看到對面我那個鼻孔國父已經長滿了猴毛、疵牙裂嘴的,我只顧一昧的傻笑,用手指開始抹那一條條的痕。慢慢地,抹成了一片陰,緩緩地,抹出了一團暈,漸漸地,對面的大娘也安靜了下來,不知什麼時候偷偷把我的鼻孔縮小了0.5公分。我只是憨笑的,為我手上的女孩補上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妝。
那天下午體育課,我一個人偷偷跑回了四樓教室,背著夕陽的、看著畫中少女臉上落上一道夕陽的影,一個人的,開心地笑著。我很喜歡這張畫,很驕傲的讓它擺在窗口。不知為何看的人很多,卻沒什麼回音,最後被老師收走分數也沒打的就無疾而終了。然而,我心中依然有著是說不出的快樂;在我的記憶裡,曾經有著這麼一幅美麗的肖像畫,經由我的手,緩緩落為一個動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