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6月 27, 2004 9:00 pm
第一次在這版貼文，請多多指教 
無招
有次哥哥在看武俠小說，我問他武俠小說裡最厲害的招式是什麼？他轉動著眼睛想了一會，慣常的伸手捏我的鼻子，我打掉他的手。
「那次你不在麼？你不知你有多威風，多厲害啊！」哥哥加重語氣，握著拳咬牙切齒的說。
「我在麼？那一次喔？」我好奇的問，為什麼記不起來了。
哥哥說起那件事，我才恍然，他不提起，我早忘了。
＠ ＠ ＠ ＠
小時候在鄉郊生活，社區設施較匱乏，孩子們的玩意也很簡單，都是一對手和一雙腳變出花樣。哥哥最喜歡玩手和腳的玩意，自小就愛動手動腳，沒一刻停過；這也是媽媽最擔心的事，怕他太好動，容易學壞，而且好動的結果便是經常跟人打架，附近的孩子，少有沒吃過他的拳腳的，女孩子除外。
哥哥個子偏瘦，但骨格硬朗，每次我發脾氣，拳頭擊打在他胸口時，總像打在石頭上一樣，吃苦的是自己。我不服氣打他的臉時，卻給他用手掌包著我的小拳頭，任我如何掙扎也甩不脫，提腳踹他，又給抓著，最後賭氣哭了，他歎了口氣，放脫了我。
「你欺負我，還好意思歎氣。」我再搥他的胸口。
「可惜你不是男的，沒打過架怎算兄弟，你太弱了，只能是我妹妹，唉……」
「歪理！」
＠ ＠ ＠ ＠
哥哥是家居附近孩子的王，經常帶領著大群孩子玩耍，還未入學的我便常跟他四處跑，上山下溪，弄得一身泥汙，回家給媽媽罵和打。當然，捱罵的都是哥哥，他很少話說，捱揍也不吭一聲，我看著只覺驚慌，媽媽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好陌生，她沒那樣對待過我，她同時是嚴母和慈母，只是對象不同。
孩子們的玩意是隨著電視節目而變的，其中卡通和動作打鬥的片子影響最大。譬如龍珠吧，沒打幾個回合就變身，愈變越強，換了現實生活裡，空地上的孩子一個個口中不住吐氣，「荷荷」連聲，彷彿下一瞬間便會變成金髮金身的超能人出來，大家煞有介事的拳來腳往，嘻嘻哈哈的玩得興奮，模擬卡通人物的動作，蠻認真的扭打了起來，我在一旁只有看的份，拍拍手助慶一番。
比鬥的結果，哥哥往往是勝利者，這個局面一直維持到大肥的來臨……
大肥人如其名，真的很胖，雖然只比哥哥大一歲，但已高出半個頭，身形也大了足有一倍多，我這個小不點站在大肥身旁更是不成比例，而且我也不敢走近他身邊，只知道他除了女生不打，連比他年紀小的也欺負，下手決不容情。有個年紀和哥哥差不多的男生有次不知為啥和大肥爭吵，沒一會便被推倒地上，哇哇的哭了出來，大肥居然一走了之，事後害他媽媽牽拉著兒子上門道歉，發狠要好好管教這個不肖子。
話是這樣說，往後的日子，大肥不見得有啥悔改，仍然是不肖子。
力強者勝，這是不爭的定律，沒有親眼看過哥哥和大肥的衝突過，只是有天看見哥哥負傷回來，一臉垂頭喪氣，就覺得事有蹊蹺，幸好當時媽媽不在。
「哥哥，你怎樣了，有血！」
「沒事的，不要管我！」
「你頭臉都有血，不得了啦，我去告訴媽媽。」
「別去！沒事，我摔傷罷了。」
「你痛嗎？」
「不痛啦，哥哥沒事的，別告訴媽媽，怕她擔心，知道麼？」
我含糊的答應了。
哥哥滿身的傷痕自然瞞不住，但媽媽無論怎樣盤問，哥哥也推說爬山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弄傷了。沒有其他証據，媽媽唯有半信半疑。
自那天後，哥哥變得沈默了，行為也透著古怪，以前放學後常帶我去玩耍的地方如球場就沒有再到過。我問哥哥為什麼不去球場？他哼了一聲說：「不喜歡。」
哥哥除了漫畫外很少看書，當然是指許多字的書了。可是不知什麼原因，他突然轉了性，整天不出門，經常捧著書本看。我問他看啥，他把圖書館借回來的書合上讓我看封面，我還未上學，僅曉得自己的名字，問他怎樣唸，他吸了口氣，大聲說：「射鵰英雄傳！」我不懂這意思，央他給我說故事，他眼睛發亮，一邊翻著書本，一邊講洪七公初遇郭靖黃蓉的故事，這是我第一本「聽」的武俠小說。
「來來來，試試，降龍十八掌！」哥哥一掌朝我頭上打來。
我閉起眼睛別過頭不理，哥哥在我頭上摸了摸，有點洩了氣的說：「閃避嘛，還擊嘛！」
「唏！不好玩的。」哥哥用力哼了一句。
＠ ＠ ＠ ＠
離我家最近的圖書館要走二十分鐘才到，哥哥有時會帶我去看書，他把我安置在兒童部就自個兒去找書看，我亂翻兒童畫冊，等了許久不見哥哥回來便去找他，每次見他總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蹲下來看書。我跑過去瞧瞧他看什麼來著，書頁上就只有幾個線條簡單的人，有的拿著刀劍，有的空手揮拳踢腳。我問那是啥書，為什麼不借回家看。
哥哥笑了一下：「傻妹，武功秘笈啊，太極拳，太極劍，知道麼？」隨手在身旁的書架拿一本書指著封面：「這是少林洪拳，工字伏虎拳。」
「很厲害嗎？」
「嗯，應該是吧，待我練成之後，就不怕他了。」
「怎樣練喔？看一看就可以練成嗎？哥哥演給我看吧。」
「這個要練很久的，我要想想。」
自此，哥哥偶然會在我面前耍幾招書上學來的，一邊口中唸招名，一邊很有架勢的向我發招，但無論他的招數多厲害，我都沒有閃避的意圖，這使得他的興趣大減，沒耍一會便罷手了，況且怕媽媽看見，又要擔上欺負妹妹的罪名，討一頓責罵。
那年的春節，大年初一，我和哥哥在家裡玩耍，突然哥哥像發現什麼似的，拉著我往外跑，原來村裡來了舞獅隊賀年，捱家逐戶登門拜年，早有大群孩子圍在隊伍的前前後後看熱鬧。哥哥領我排開聚集的人群，走到最前面近距離觀看，只見一條七彩繽紛的醒獅，由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掌控著，靈動異常地做著許多動作，如翻滾、躍跳、跨步、騰空和人立等等，我和哥哥從來沒有看過現場的舞獅表演，樂得拍起掌來。
以後的好幾天，哥哥就常披一條床單，仿效舞獅的姿勢，硬要我當獅尾，教我如何如何配合他的動作，我沒有他的靈活，往往失了節拍，最後他很無奈的說：「笨小妹，沒你辦法。」
那舞獅隊原來是附近新開的跌打醫館辦的，哥哥說館長是武林中人，除了行醫，還開辦了醒獅班和少年拳班，教祖傳的「仁龍拳」，哥哥滿心想去報名。
「什麼仁龍拳？厲害不厲害？」我問。
「不知道啊，我看過館長在空地上教拳，嗯，就這樣？」哥哥隨即擺了幾個站樁的動作。
「好啊，哥哥你看看就會，教我喔？」
哥哥摸摸我的頭髮說：「那會這樣簡單，還有心法啊，這個光看學不來呢？」
哥哥要去學拳，爸爸沒有意見，可是媽媽極力反對，這樣一個野孩子，管教已經頭痛得很，要是讓他學了什麼拳，到處撩事生非，那還了得，一定不可以。我知道哥哥一直不死心，常常獨個兒到空地看人家練拳，直至大肥也報名參加了少年拳班才沒再去。
自從大肥學了仁龍拳後，態度更是囂張，加上他的身形和氣力，附近的孩子都奉他為王，出入常一大群小孩子跟隨著，好不威風。
媽媽和大肥的媽媽早混熟了，常常帶我到他家串門子，大肥常常不在家，總在外面學拳和遊玩，晚飯時才回家，看見我總遲疑一會，有話說卻沒說出來的樣子，不知他想什麼？
儘管哥哥沒說，我也猜到他和大肥交過手，那次的傷患，就是敗陣的結果。難怪他要急著學武，希望報一敗之仇吧。其實我沒和大肥怎樣交談過，雖然大家是鄰居，我這樣一個小不點，在他眼內大概沒啥份量，只是個手下敗將的妹妹而已，我想。
上了小學後，有天下課回家途中碰見大肥，他也是呆了半晌，和他眼光觸碰了一下便彼此擦身而過。
突然發覺有東西拉著我的衣服，停下腳步，看清楚是大肥背包的扣子勾著我的上衣，剛巧是近胸口的位置。大肥頓了片刻便伸手過來，我知道他想解開勾著的地方，但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突然聽到哥哥的大喝。
我和大肥的目光都轉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哥哥怒氣沖沖的跑過來，臉色鐵青，好像想吃人似的。
「沒什麼，你看見什麼？」大肥怔呆了瞬間才回話，聲音充滿敵意。
我趁機解開勾著的衣服，快步走到哥哥的身邊，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劇烈，扯著他的衣服要他離開。
哥哥沒有理會，右手拉著我，將我護到他身後，擋在我和大肥中間，一字一頓的大聲說：「死肥豬，我看見你欺負我的妹妹。」
我嗅到空氣中充滿火藥味，偷眼瞧見大肥一臉紫漲，眼光中宛如噴出火焰，大力的吸著氣，聲音抖顫的說：「死仔，沒長眼睛，誰欺負你的妹妹了。」
「你找死！」哥哥暴喝一聲，奮步衝前揮拳擊向大肥。
大肥退了一步，右手擋開哥哥的拳，順勢抬起膝頭撞向哥哥的肚腹，好像練熟了似的。
「呃……」哥哥應聲中招，抱著肚子彎下身來，臉上的肌肉扭曲著，顯得極度痛苦。
「沒用的傢伙，越來越差勁。」大肥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屑的模樣。
「可惡，別打我哥哥。」我渾身火燙，不知那裡來的怒火，一股力量驅使我奔到大肥的跟前，一頭撞入他的懷裡，拼命的抓，用盡力氣在他身上亂扯，彷彿要把他撕開。大肥似乎慌亂了，一邊退步，一邊緊握著我的右手，我掙扎不脫，張口在他手背上咬了下去。大肥吃痛放開我的手，忙亂間我已扯開他上衣的鈕子，在他白淨肥大的肚皮上劃了幾道血痕。
大肥突然急步躍後。這時一陣急風吹過，只見他上衣敞開，肚皮上的紅痕異常顯眼，我才發覺兩手都累得抬不起來。
「瘋了，你們都是瘋子。」大肥撇下這句話便轉身跑開。
我忽然感到渾身沒力，臉上仍赤熱不堪，腦袋空白一片。
「沒事吧，你嚇著了我，沒見過你這樣發怒。」哥哥跑過安慰我。
我搖了搖頭，不住的透大氣，蹲坐地上休息很久才恢復氣力。
後來，哥哥說大肥大概被我的舉動嚇呆了，可能他未遇過這樣的事，也可能他不會打女孩子。無論如何，我的『無招』亂打真的很厲害，男生簡真無法對付，要是給他碰到這樣發瘋的女生，一定會投降，或者溜之大吉，不敢正面交鋒。
末了哥哥還加重語氣的說：「厲害！可怕！」
我瞪了哥哥一眼，說：「還去學拳嗎？」
哥哥笑了笑，沒有回答。
＠ ＠ ＠ ＠
這以後，不知什麼原因，哥哥和大肥成了好朋友，還一起去學『仁龍拳』。而大肥每次看我的目光都透著異樣，也不知他想什麼，是我的『無招』厲害麼？
【 完 】
無招
有次哥哥在看武俠小說，我問他武俠小說裡最厲害的招式是什麼？他轉動著眼睛想了一會，慣常的伸手捏我的鼻子，我打掉他的手。
「那次你不在麼？你不知你有多威風，多厲害啊！」哥哥加重語氣，握著拳咬牙切齒的說。
「我在麼？那一次喔？」我好奇的問，為什麼記不起來了。
哥哥說起那件事，我才恍然，他不提起，我早忘了。
＠ ＠ ＠ ＠
小時候在鄉郊生活，社區設施較匱乏，孩子們的玩意也很簡單，都是一對手和一雙腳變出花樣。哥哥最喜歡玩手和腳的玩意，自小就愛動手動腳，沒一刻停過；這也是媽媽最擔心的事，怕他太好動，容易學壞，而且好動的結果便是經常跟人打架，附近的孩子，少有沒吃過他的拳腳的，女孩子除外。
哥哥個子偏瘦，但骨格硬朗，每次我發脾氣，拳頭擊打在他胸口時，總像打在石頭上一樣，吃苦的是自己。我不服氣打他的臉時，卻給他用手掌包著我的小拳頭，任我如何掙扎也甩不脫，提腳踹他，又給抓著，最後賭氣哭了，他歎了口氣，放脫了我。
「你欺負我，還好意思歎氣。」我再搥他的胸口。
「可惜你不是男的，沒打過架怎算兄弟，你太弱了，只能是我妹妹，唉……」
「歪理！」
＠ ＠ ＠ ＠
哥哥是家居附近孩子的王，經常帶領著大群孩子玩耍，還未入學的我便常跟他四處跑，上山下溪，弄得一身泥汙，回家給媽媽罵和打。當然，捱罵的都是哥哥，他很少話說，捱揍也不吭一聲，我看著只覺驚慌，媽媽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好陌生，她沒那樣對待過我，她同時是嚴母和慈母，只是對象不同。
孩子們的玩意是隨著電視節目而變的，其中卡通和動作打鬥的片子影響最大。譬如龍珠吧，沒打幾個回合就變身，愈變越強，換了現實生活裡，空地上的孩子一個個口中不住吐氣，「荷荷」連聲，彷彿下一瞬間便會變成金髮金身的超能人出來，大家煞有介事的拳來腳往，嘻嘻哈哈的玩得興奮，模擬卡通人物的動作，蠻認真的扭打了起來，我在一旁只有看的份，拍拍手助慶一番。
比鬥的結果，哥哥往往是勝利者，這個局面一直維持到大肥的來臨……
大肥人如其名，真的很胖，雖然只比哥哥大一歲，但已高出半個頭，身形也大了足有一倍多，我這個小不點站在大肥身旁更是不成比例，而且我也不敢走近他身邊，只知道他除了女生不打，連比他年紀小的也欺負，下手決不容情。有個年紀和哥哥差不多的男生有次不知為啥和大肥爭吵，沒一會便被推倒地上，哇哇的哭了出來，大肥居然一走了之，事後害他媽媽牽拉著兒子上門道歉，發狠要好好管教這個不肖子。
話是這樣說，往後的日子，大肥不見得有啥悔改，仍然是不肖子。
力強者勝，這是不爭的定律，沒有親眼看過哥哥和大肥的衝突過，只是有天看見哥哥負傷回來，一臉垂頭喪氣，就覺得事有蹊蹺，幸好當時媽媽不在。
「哥哥，你怎樣了，有血！」
「沒事的，不要管我！」
「你頭臉都有血，不得了啦，我去告訴媽媽。」
「別去！沒事，我摔傷罷了。」
「你痛嗎？」
「不痛啦，哥哥沒事的，別告訴媽媽，怕她擔心，知道麼？」
我含糊的答應了。
哥哥滿身的傷痕自然瞞不住，但媽媽無論怎樣盤問，哥哥也推說爬山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弄傷了。沒有其他証據，媽媽唯有半信半疑。
自那天後，哥哥變得沈默了，行為也透著古怪，以前放學後常帶我去玩耍的地方如球場就沒有再到過。我問哥哥為什麼不去球場？他哼了一聲說：「不喜歡。」
哥哥除了漫畫外很少看書，當然是指許多字的書了。可是不知什麼原因，他突然轉了性，整天不出門，經常捧著書本看。我問他看啥，他把圖書館借回來的書合上讓我看封面，我還未上學，僅曉得自己的名字，問他怎樣唸，他吸了口氣，大聲說：「射鵰英雄傳！」我不懂這意思，央他給我說故事，他眼睛發亮，一邊翻著書本，一邊講洪七公初遇郭靖黃蓉的故事，這是我第一本「聽」的武俠小說。
「來來來，試試，降龍十八掌！」哥哥一掌朝我頭上打來。
我閉起眼睛別過頭不理，哥哥在我頭上摸了摸，有點洩了氣的說：「閃避嘛，還擊嘛！」
「唏！不好玩的。」哥哥用力哼了一句。
＠ ＠ ＠ ＠
離我家最近的圖書館要走二十分鐘才到，哥哥有時會帶我去看書，他把我安置在兒童部就自個兒去找書看，我亂翻兒童畫冊，等了許久不見哥哥回來便去找他，每次見他總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蹲下來看書。我跑過去瞧瞧他看什麼來著，書頁上就只有幾個線條簡單的人，有的拿著刀劍，有的空手揮拳踢腳。我問那是啥書，為什麼不借回家看。
哥哥笑了一下：「傻妹，武功秘笈啊，太極拳，太極劍，知道麼？」隨手在身旁的書架拿一本書指著封面：「這是少林洪拳，工字伏虎拳。」
「很厲害嗎？」
「嗯，應該是吧，待我練成之後，就不怕他了。」
「怎樣練喔？看一看就可以練成嗎？哥哥演給我看吧。」
「這個要練很久的，我要想想。」
自此，哥哥偶然會在我面前耍幾招書上學來的，一邊口中唸招名，一邊很有架勢的向我發招，但無論他的招數多厲害，我都沒有閃避的意圖，這使得他的興趣大減，沒耍一會便罷手了，況且怕媽媽看見，又要擔上欺負妹妹的罪名，討一頓責罵。
那年的春節，大年初一，我和哥哥在家裡玩耍，突然哥哥像發現什麼似的，拉著我往外跑，原來村裡來了舞獅隊賀年，捱家逐戶登門拜年，早有大群孩子圍在隊伍的前前後後看熱鬧。哥哥領我排開聚集的人群，走到最前面近距離觀看，只見一條七彩繽紛的醒獅，由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掌控著，靈動異常地做著許多動作，如翻滾、躍跳、跨步、騰空和人立等等，我和哥哥從來沒有看過現場的舞獅表演，樂得拍起掌來。
以後的好幾天，哥哥就常披一條床單，仿效舞獅的姿勢，硬要我當獅尾，教我如何如何配合他的動作，我沒有他的靈活，往往失了節拍，最後他很無奈的說：「笨小妹，沒你辦法。」
那舞獅隊原來是附近新開的跌打醫館辦的，哥哥說館長是武林中人，除了行醫，還開辦了醒獅班和少年拳班，教祖傳的「仁龍拳」，哥哥滿心想去報名。
「什麼仁龍拳？厲害不厲害？」我問。
「不知道啊，我看過館長在空地上教拳，嗯，就這樣？」哥哥隨即擺了幾個站樁的動作。
「好啊，哥哥你看看就會，教我喔？」
哥哥摸摸我的頭髮說：「那會這樣簡單，還有心法啊，這個光看學不來呢？」
哥哥要去學拳，爸爸沒有意見，可是媽媽極力反對，這樣一個野孩子，管教已經頭痛得很，要是讓他學了什麼拳，到處撩事生非，那還了得，一定不可以。我知道哥哥一直不死心，常常獨個兒到空地看人家練拳，直至大肥也報名參加了少年拳班才沒再去。
自從大肥學了仁龍拳後，態度更是囂張，加上他的身形和氣力，附近的孩子都奉他為王，出入常一大群小孩子跟隨著，好不威風。
媽媽和大肥的媽媽早混熟了，常常帶我到他家串門子，大肥常常不在家，總在外面學拳和遊玩，晚飯時才回家，看見我總遲疑一會，有話說卻沒說出來的樣子，不知他想什麼？
儘管哥哥沒說，我也猜到他和大肥交過手，那次的傷患，就是敗陣的結果。難怪他要急著學武，希望報一敗之仇吧。其實我沒和大肥怎樣交談過，雖然大家是鄰居，我這樣一個小不點，在他眼內大概沒啥份量，只是個手下敗將的妹妹而已，我想。
上了小學後，有天下課回家途中碰見大肥，他也是呆了半晌，和他眼光觸碰了一下便彼此擦身而過。
突然發覺有東西拉著我的衣服，停下腳步，看清楚是大肥背包的扣子勾著我的上衣，剛巧是近胸口的位置。大肥頓了片刻便伸手過來，我知道他想解開勾著的地方，但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突然聽到哥哥的大喝。
我和大肥的目光都轉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哥哥怒氣沖沖的跑過來，臉色鐵青，好像想吃人似的。
「沒什麼，你看見什麼？」大肥怔呆了瞬間才回話，聲音充滿敵意。
我趁機解開勾著的衣服，快步走到哥哥的身邊，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劇烈，扯著他的衣服要他離開。
哥哥沒有理會，右手拉著我，將我護到他身後，擋在我和大肥中間，一字一頓的大聲說：「死肥豬，我看見你欺負我的妹妹。」
我嗅到空氣中充滿火藥味，偷眼瞧見大肥一臉紫漲，眼光中宛如噴出火焰，大力的吸著氣，聲音抖顫的說：「死仔，沒長眼睛，誰欺負你的妹妹了。」
「你找死！」哥哥暴喝一聲，奮步衝前揮拳擊向大肥。
大肥退了一步，右手擋開哥哥的拳，順勢抬起膝頭撞向哥哥的肚腹，好像練熟了似的。
「呃……」哥哥應聲中招，抱著肚子彎下身來，臉上的肌肉扭曲著，顯得極度痛苦。
「沒用的傢伙，越來越差勁。」大肥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屑的模樣。
「可惡，別打我哥哥。」我渾身火燙，不知那裡來的怒火，一股力量驅使我奔到大肥的跟前，一頭撞入他的懷裡，拼命的抓，用盡力氣在他身上亂扯，彷彿要把他撕開。大肥似乎慌亂了，一邊退步，一邊緊握著我的右手，我掙扎不脫，張口在他手背上咬了下去。大肥吃痛放開我的手，忙亂間我已扯開他上衣的鈕子，在他白淨肥大的肚皮上劃了幾道血痕。
大肥突然急步躍後。這時一陣急風吹過，只見他上衣敞開，肚皮上的紅痕異常顯眼，我才發覺兩手都累得抬不起來。
「瘋了，你們都是瘋子。」大肥撇下這句話便轉身跑開。
我忽然感到渾身沒力，臉上仍赤熱不堪，腦袋空白一片。
「沒事吧，你嚇著了我，沒見過你這樣發怒。」哥哥跑過安慰我。
我搖了搖頭，不住的透大氣，蹲坐地上休息很久才恢復氣力。
後來，哥哥說大肥大概被我的舉動嚇呆了，可能他未遇過這樣的事，也可能他不會打女孩子。無論如何，我的『無招』亂打真的很厲害，男生簡真無法對付，要是給他碰到這樣發瘋的女生，一定會投降，或者溜之大吉，不敢正面交鋒。
末了哥哥還加重語氣的說：「厲害！可怕！」
我瞪了哥哥一眼，說：「還去學拳嗎？」
哥哥笑了笑，沒有回答。
＠ ＠ ＠ ＠
這以後，不知什麼原因，哥哥和大肥成了好朋友，還一起去學『仁龍拳』。而大肥每次看我的目光都透著異樣，也不知他想什麼，是我的『無招』厲害麼？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