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4月 25, 2007 10:51 pm
一直以為，重逢，是下個故事的開始。
從去年夏天開始，一些記憶中的面孔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掉落在柏油路上，原來靜謐的世界成了一句對話或是一場真實的互動。而我僅是遠遠的抽離自己盡量不去碰觸那些情感深層的訊息，就像我努力地在這些日子不把任何本質上的情緒表露於外，彷彿我腦中重複上演的劇情片段都是妄想，任何滲透出來的旁白隔著鐵絲網不會被流放到這個世界。無論是華麗荒誕的哀傷，或是那些深具攻擊性毀滅實感的想法，我終究得將其消化，並篤信理性的口吻是一種可以學習的姿態。
但是在北上之前，我真的拾起某個人的實體並且和她吃了頓飯。
她在我那時的陳舊印象中，是留著一頭男孩短髮的高中女生，而且皮膚非常的白皙，我記得她曾經在電腦課時敘敘叨叨說了一些自身的狀況，例如她很少出門(所以不知不覺養成了驚人的好皮膚)，而父母對她的制約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我把書讀好就是為了可以搬離高雄。」她總是在每節課的某個時刻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或是她的口水潔癖，「即使是我妹喝到一半的東西，換根吸管我還是覺得很噁心。」
她既不是會對男孩子露出濃烈曼特寧敵意的老T，也不是那種青春洋溢讓你覺得荷爾蒙這東西其來有自的甜美女孩。若說她是那種單純的好學生，卻又是一種形容的偏移，總之，我覺得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這樣的感覺在某次高中同學會得到了印證，她是我那天唯一聊天內容還有點記憶的同學，我記得我們聊了一些很怪的事情，例如她就讀的師院其實多半都是某種家庭的孩子，她說(或是我說)，不覺得我們的教育制度真的很厲害嗎？僅是用少數人的變異來掩蓋過大多數人其實早已被挑選過的事實。
直到快退伍的前幾個月，我才知道她與高中同學們失聯了，以至於Ｌ那場溫馨的婚禮中獨缺她的身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緩緩溢出，我希望能在北上之前能見她一面，聽聽她這幾年經歷了什麼事情，或是個性如我從一個快樂的單細胞草履蟲蛻變成悲傷不止多細胞的變形蟲，亦或是她其實早已在世界彼端用著陌生的言語操弄著讓人們總是疲憊不已的人情世故。
幸好她的名字十分有辨別性，從搜尋引擎輕易的找到她的蹤影。原來她正在我就讀大學的山腳下被一大群小朋友呼喚老師好，體制下的流浪老師暫時停泊之處。我循著網頁上的電話撥過去，內心的疑惑卻像深海的氣泡一般不斷湧上心頭，她為什麼會突然失去聯絡？而且那幾次進入如迷宮的小學電話系統時，我曾經留了自己的手機給她的同事，她為什麼沒有回撥呢？難不成我的手指已經觸到某個故事的線頭，使勁一抽會是個令人驚懼的景象還是讓人顫慄不已的遭遇，亦或是一支銘謝惠顧的冰棒棍。
宅男的異想任務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往返軍營與住家的禁錮與自由，同時繞著圈圈咬著看不見的尾巴。直到某個星期一的午后。
「我就是啊！請問你是哪位啊？」原來她的聲音還是像個沒有變聲的小男孩，在我說明了自己的身分後，電話的那一頭傳出了爆笑聲。
「天啊！竟然是你，為什麼會突然想來找我？」
「因為搞失聯是本人的專利，一年十六班的這群人除了我以外都應該參加同學會或者是婚禮之類的聚會」我老實不客氣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三分鐘後，我們互留了手機號碼。接著我告訴了地球上認識最久的朋友shewe這個好消息，星期一的晚上成了老同學之夜。
我為什麼那麼執意找到她呢？我一直認為無論是友情或是愛情都是一種場域的氛圍，在那個場景，那個時間點和每個身分證字號獨一無二的人才會發展出壟罩你心緒的各種感情，這幾年的我像浮萍晃蕩在幽想的世界裡，痛苦的陽光如此刺眼，世人的慾望像浮游般一整群的遮住了我的靈魂，而我也扮演著媚俗的螻蟻之一，終日汲汲營營。
也許是不會再相見了吧！漫步至了可以望向三十歲的岸邊，有許多人是你永遠也無法凝視甚至連記憶他們都顯得吃力。你急於蒐集每張臉孔的最後一幕，然而當你編織著的那部關於時光嗟嘆的小說時，停停寫寫的焦躁兌現的不過是一張未知的支票。
於是你以為，重逢，是下個故事的開始。
她那天穿著一件綠色的衣服，一坐下來就先聲明，她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為當了流浪教師之後才知道家庭價值的重要，現在她得補習考公務人員，家裡的門禁除了是避風港還是另一個起點。彼此大概帶了一些同學與個人的近況，那些上研究所的同學們，結婚的Ｌ，當社工的shewe，以及不怎樣的我。在那個短暫的時光裡，我彷彿看著shewe和她在一個全白的世界裡玩著某種遊戲，我覺得自己應該靜下心來傾聽。
她說，自己大一玩社團玩得很兇，結果搞到特殊教育的學程得延畢才能修完，但是她又不想延畢，於是就回到家裡準備公務人員的考試。Shewe從這一刻開始便和她展開了許多關於個案和社福制度的討論，那些距離我十分遙遠的議題，我只知道話題曾經峰迴路轉回到我身上兩次，一次是shewe突然很突兀的說起關於我近期恢復單身的狀態(我發誓那和社工議題與孩子的管教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笑笑說，沒看過有人分手像你那麼high的。我則是描述了剛分手那幾天的內心其實就像宇宙中的一顆氣球，失去重力的生活景況。接著是shewe第二次爆料說其實我在寫東西的事情(這個我就有點不自在了)，她說，我聽你講話就知道了。
我覺得她似乎知道一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或許在我和她的對話當中，她早已嗅到我抖落的那些端倪，我那對於「說故事」這件事情顯得有些期盼的眼神，想藉著重逢的儀式去偷渡一個有溫度的故事。
這樣的意圖，被她發現了吧！我在她的筆記本寫下MSN時，她穿上名牌風衣，頂著燙成一頭洋娃娃捲的金褐色頭髮，笑著說，我很少上線的喔！
這個笑容，是記憶裡怎麼也揣測不出的，像青春的遺忘一樣令人感到惆悵，我們終究成為了兩條沒有故事的平行線，這也許就是故事本身令人不忍卒睹的真實面貌。
從去年夏天開始，一些記憶中的面孔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掉落在柏油路上，原來靜謐的世界成了一句對話或是一場真實的互動。而我僅是遠遠的抽離自己盡量不去碰觸那些情感深層的訊息，就像我努力地在這些日子不把任何本質上的情緒表露於外，彷彿我腦中重複上演的劇情片段都是妄想，任何滲透出來的旁白隔著鐵絲網不會被流放到這個世界。無論是華麗荒誕的哀傷，或是那些深具攻擊性毀滅實感的想法，我終究得將其消化，並篤信理性的口吻是一種可以學習的姿態。
但是在北上之前，我真的拾起某個人的實體並且和她吃了頓飯。
她在我那時的陳舊印象中，是留著一頭男孩短髮的高中女生，而且皮膚非常的白皙，我記得她曾經在電腦課時敘敘叨叨說了一些自身的狀況，例如她很少出門(所以不知不覺養成了驚人的好皮膚)，而父母對她的制約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我把書讀好就是為了可以搬離高雄。」她總是在每節課的某個時刻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或是她的口水潔癖，「即使是我妹喝到一半的東西，換根吸管我還是覺得很噁心。」
她既不是會對男孩子露出濃烈曼特寧敵意的老T，也不是那種青春洋溢讓你覺得荷爾蒙這東西其來有自的甜美女孩。若說她是那種單純的好學生，卻又是一種形容的偏移，總之，我覺得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這樣的感覺在某次高中同學會得到了印證，她是我那天唯一聊天內容還有點記憶的同學，我記得我們聊了一些很怪的事情，例如她就讀的師院其實多半都是某種家庭的孩子，她說(或是我說)，不覺得我們的教育制度真的很厲害嗎？僅是用少數人的變異來掩蓋過大多數人其實早已被挑選過的事實。
直到快退伍的前幾個月，我才知道她與高中同學們失聯了，以至於Ｌ那場溫馨的婚禮中獨缺她的身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緩緩溢出，我希望能在北上之前能見她一面，聽聽她這幾年經歷了什麼事情，或是個性如我從一個快樂的單細胞草履蟲蛻變成悲傷不止多細胞的變形蟲，亦或是她其實早已在世界彼端用著陌生的言語操弄著讓人們總是疲憊不已的人情世故。
幸好她的名字十分有辨別性，從搜尋引擎輕易的找到她的蹤影。原來她正在我就讀大學的山腳下被一大群小朋友呼喚老師好，體制下的流浪老師暫時停泊之處。我循著網頁上的電話撥過去，內心的疑惑卻像深海的氣泡一般不斷湧上心頭，她為什麼會突然失去聯絡？而且那幾次進入如迷宮的小學電話系統時，我曾經留了自己的手機給她的同事，她為什麼沒有回撥呢？難不成我的手指已經觸到某個故事的線頭，使勁一抽會是個令人驚懼的景象還是讓人顫慄不已的遭遇，亦或是一支銘謝惠顧的冰棒棍。
宅男的異想任務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往返軍營與住家的禁錮與自由，同時繞著圈圈咬著看不見的尾巴。直到某個星期一的午后。
「我就是啊！請問你是哪位啊？」原來她的聲音還是像個沒有變聲的小男孩，在我說明了自己的身分後，電話的那一頭傳出了爆笑聲。
「天啊！竟然是你，為什麼會突然想來找我？」
「因為搞失聯是本人的專利，一年十六班的這群人除了我以外都應該參加同學會或者是婚禮之類的聚會」我老實不客氣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三分鐘後，我們互留了手機號碼。接著我告訴了地球上認識最久的朋友shewe這個好消息，星期一的晚上成了老同學之夜。
我為什麼那麼執意找到她呢？我一直認為無論是友情或是愛情都是一種場域的氛圍，在那個場景，那個時間點和每個身分證字號獨一無二的人才會發展出壟罩你心緒的各種感情，這幾年的我像浮萍晃蕩在幽想的世界裡，痛苦的陽光如此刺眼，世人的慾望像浮游般一整群的遮住了我的靈魂，而我也扮演著媚俗的螻蟻之一，終日汲汲營營。
也許是不會再相見了吧！漫步至了可以望向三十歲的岸邊，有許多人是你永遠也無法凝視甚至連記憶他們都顯得吃力。你急於蒐集每張臉孔的最後一幕，然而當你編織著的那部關於時光嗟嘆的小說時，停停寫寫的焦躁兌現的不過是一張未知的支票。
於是你以為，重逢，是下個故事的開始。
她那天穿著一件綠色的衣服，一坐下來就先聲明，她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為當了流浪教師之後才知道家庭價值的重要，現在她得補習考公務人員，家裡的門禁除了是避風港還是另一個起點。彼此大概帶了一些同學與個人的近況，那些上研究所的同學們，結婚的Ｌ，當社工的shewe，以及不怎樣的我。在那個短暫的時光裡，我彷彿看著shewe和她在一個全白的世界裡玩著某種遊戲，我覺得自己應該靜下心來傾聽。
她說，自己大一玩社團玩得很兇，結果搞到特殊教育的學程得延畢才能修完，但是她又不想延畢，於是就回到家裡準備公務人員的考試。Shewe從這一刻開始便和她展開了許多關於個案和社福制度的討論，那些距離我十分遙遠的議題，我只知道話題曾經峰迴路轉回到我身上兩次，一次是shewe突然很突兀的說起關於我近期恢復單身的狀態(我發誓那和社工議題與孩子的管教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笑笑說，沒看過有人分手像你那麼high的。我則是描述了剛分手那幾天的內心其實就像宇宙中的一顆氣球，失去重力的生活景況。接著是shewe第二次爆料說其實我在寫東西的事情(這個我就有點不自在了)，她說，我聽你講話就知道了。
我覺得她似乎知道一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或許在我和她的對話當中，她早已嗅到我抖落的那些端倪，我那對於「說故事」這件事情顯得有些期盼的眼神，想藉著重逢的儀式去偷渡一個有溫度的故事。
這樣的意圖，被她發現了吧！我在她的筆記本寫下MSN時，她穿上名牌風衣，頂著燙成一頭洋娃娃捲的金褐色頭髮，笑著說，我很少上線的喔！
這個笑容，是記憶裡怎麼也揣測不出的，像青春的遺忘一樣令人感到惆悵，我們終究成為了兩條沒有故事的平行線，這也許就是故事本身令人不忍卒睹的真實面貌。
。
。不管這故事的開頭是悲還是喜，你終究都得說出下一句台詞 (嘆息) 。重逢，可不是重頭 
。
感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