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6月 23, 2004 4:07 am
☆台北的天空序☆
對於一個浮雲遊子來說，天空裡的每朵雲都是他的好友，友誼有時像雲朵一樣，有時是一場風雲際會，有時卻也是一陣煙消雲散，彷彿人與人之間就如同夜空裡的星子一般，任憑時空彩排緣份。今日是端午佳節，每年有兩個古老的節日會教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老友，一是端午節，另一個是重陽節。端午節令我想念最古老的文友，而重陽節卻教惦念古老的酒友。
不知是個性使然，還是我原本就帶著那麼的緣份來到人間，從國小一直至高中，我在三個不同階段的求學時期，各自有一群交情很深的同窗好友；國小那群死黨，在我二十八歲那年，男男女女地不約而同在那年冬天以紅色炸彈轟炸我，所幸當時的荷包還挺得住，倒是父親好奇地詢問著我：兒子啊！跟你搏感情的同學還真不少！那時，國小同學彼此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喜宴送客時，我們一群老同學都待到最後才準備離席，然後排隊輕吻新娘子的臉頰一下，新郎倌那天要很慷慨地配合著新娘子的大方，鬧哄哄地大家說笑著，新郎倌站在新娘子身邊吆喝著說：老同學們快快快，趕快排好隊，一輩子就親這麼一回！我總是靦腆地以臉頰輕碰新娘子的臉頰一下即可，然後對老同學說：不枉今晚我幫你擋了許多酒，跟你高中同學拿酒火拼了數回！而國小同學因「性相近習相遠」之故，老實說，真正一直在讀書的並不多，有的很早就踏入社會了，而國小與國中的地域性最濃，當時走在基隆家附近街上，三兩步就會路過一位同學家，有家裡開機車行、雜貨店的，在菜市場裡賣魚或開書店的，賣麵或賣蚵仔麵線的，還有自己開理容院的，後來乾脆把店裡的小妹娶回家的，也有在賣挫冰的，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都有，有時覺得那條住滿老同學的街道，簡直是心裡頭的一條老街，只是老街，最終在時光裡還是會成為心裡頭無法保存的古蹟。
同學會的頻率像自手裡丟出的小皮球，經過幾年之後就不再聽到它此起彼落的節奏了！根據歷史經驗，越是男女同班的班級，畢業後舉辦同學會的機率最高，但婚姻對於同窗的友誼，彷彿是一道自然阻隔的牆，那條老街的老友搬的搬，走在街上吃麵或理髮不再享受半價優待，時間的風雲逐漸在老同學之間散會。但最令我懷念的，還是高中通車到台北唸書的日子，因為在那段時期，國小同學與國中同學們還住在原來的地方，連晚上出門去倒垃圾，都可以遇到兩三個同學，或是到商店裡買報紙，還可以與同學互道早安，但因到台北讀書之故，我心裡的老街不再侷限於雨港那個港灣，它延伸至台北了，那段時期結交的朋友，令我十分懷念，「性相近習相遠」那句話，在高中時期轉變成了「性相遠習相近」，因為整個高中時期乃至於當兵那兩年，我養成了與朋友互相寫信的習慣，像天空裡兩朵雲以風互通聲息，高中時期固定與我彼此寫信的朋友將近有十位，大多是在台北讀公立高中的朋友，而當兵那兩年，除了前述的朋友以外，連國小與國中同學也開始與我寫起信來，外加我在佛堂裡結識的方外友朋們，將近有三十位，但與我通信最久，最讓我下筆欲罷不能寫起長信來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學，那位在信裡無意間為我取那個「九愁先生」的摯友。博學多聞的他（小闕），在幾年內與我寫過二十幾封信，每一封信都可視為一篇散文，也因為他家裡的事故，使他無法完成在建中的學業，他在升高三的暑假裡自己辦裡退學，離開學校之後，我們才開始寫信相互關心，在我當兵最後一年，因為部隊移防與他家搬家同在一個時間裡，所以我們失聯了，但我們後來在政大風雨走廊裡相遇。他已經在我退伍前一年以高中同等學力考上政大廣電系，而我退伍九個月後也考上政大公共行政系，我們在風雨走廊彼此擦肩路過之後，同一時間回頭相認，倆個人買了酒，就在長堤邊以酒相認。
在端午佳節我返家陪父親喝了幾泡茶之後，我翻開房裡古老的抽屜，再度看了他十幾年前寄給我的每一封信，重讀之後依然感觸良多，想起以往訴諸在信紙上的筆墨，他最古老的散文在我這兒，依他信紙上字裡行間的訴說，差不多可以「自我主義的懺悔」正名成一個系列散文。而我最古老的散文在他那兒，也可正名為「永夜的抒發」。兩個聚少離多的少年友誼以信延續一段難得的相知。
想起「寫信」的經驗與體驗，有太多的故事躲在那裝滿舊信的背包裡，足以寫成好幾本小說。魚雁往返，嘴巴上說不出的意念，筆與夜都讓我們靜下心來吐納，其實認真說來，第一個與我談詩的人，是這位知交，經過那麼長的時間，靜下心來看那一大袋舊信，發覺那些朋友都是熱愛文學的老友，而我們眷養彼此「寫信」的習慣，成了最古老的「寫作」。
我自基隆房裡帶著約莫二十封舊信來，放在我此時最常打開的抽屜裡陪著我，「信」給我最深的生命體會，即是真情。那彷若心上路過卻留下痕跡的一道光。在那段與我相互寫信的朋友，搬家的搬家，嫁人的嫁人，留學的留學，我時常望著在軍中收到的幾封信，上頭還有塵土與汗水的烙印，如同古老的心電圖，在電子郵件盛行的年代裡，我們的郵票卻都沒電了，再也看不到老友熟稔的行書硬筆字，或是朋友們時常戲稱我的字跡叫作「雁字」。現在，我已多年未曾再看見互吐衷曲的字跡，真心分享喜悅或苦悶的字跡，有時，很想再像以往於軍中時，夜裡磨墨提筆，以小楷給遠方的朋友寫一封信，但畢竟那場美麗的雨季已經過了，陣雨裡，來不及為朋友的心靈披上雨衣，雨就停了！
而我，在詩人節裡，再度翻閱那些真情的文字，那在歲月裡以郵票逐漸堆積的詩，對我的眼睛而言，十幾年後的詩人節，看著那些古老的文字，都化作影子了，而眼神再度投影在心底那條老街，一封封彷如街燈的路過。
酒愁 2004.06.22 端午黃昏酒後於基隆草
∮台北的天空∮ 詞：陳克華 曲：陳復明 演唱：王芷蕾
風好像倦了
雲好像累了
這世界再沒有屬於自己的夢想
我走過青春
我失落年少
如今我又再回到思念的地方
※台北的天空
有我年輕的笑容
還有我們休息和共享的角落
台北的天空
常在你我的心中
多少風雨的歲月我只願和你度過※
風也曾溫暖
雨也曾輕柔
這世界又好像充滿熟悉的陽光
我走過異鄉
我走過滄桑
如今我又再回到自己的地方
對於一個浮雲遊子來說，天空裡的每朵雲都是他的好友，友誼有時像雲朵一樣，有時是一場風雲際會，有時卻也是一陣煙消雲散，彷彿人與人之間就如同夜空裡的星子一般，任憑時空彩排緣份。今日是端午佳節，每年有兩個古老的節日會教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老友，一是端午節，另一個是重陽節。端午節令我想念最古老的文友，而重陽節卻教惦念古老的酒友。
不知是個性使然，還是我原本就帶著那麼的緣份來到人間，從國小一直至高中，我在三個不同階段的求學時期，各自有一群交情很深的同窗好友；國小那群死黨，在我二十八歲那年，男男女女地不約而同在那年冬天以紅色炸彈轟炸我，所幸當時的荷包還挺得住，倒是父親好奇地詢問著我：兒子啊！跟你搏感情的同學還真不少！那時，國小同學彼此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喜宴送客時，我們一群老同學都待到最後才準備離席，然後排隊輕吻新娘子的臉頰一下，新郎倌那天要很慷慨地配合著新娘子的大方，鬧哄哄地大家說笑著，新郎倌站在新娘子身邊吆喝著說：老同學們快快快，趕快排好隊，一輩子就親這麼一回！我總是靦腆地以臉頰輕碰新娘子的臉頰一下即可，然後對老同學說：不枉今晚我幫你擋了許多酒，跟你高中同學拿酒火拼了數回！而國小同學因「性相近習相遠」之故，老實說，真正一直在讀書的並不多，有的很早就踏入社會了，而國小與國中的地域性最濃，當時走在基隆家附近街上，三兩步就會路過一位同學家，有家裡開機車行、雜貨店的，在菜市場裡賣魚或開書店的，賣麵或賣蚵仔麵線的，還有自己開理容院的，後來乾脆把店裡的小妹娶回家的，也有在賣挫冰的，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都有，有時覺得那條住滿老同學的街道，簡直是心裡頭的一條老街，只是老街，最終在時光裡還是會成為心裡頭無法保存的古蹟。
同學會的頻率像自手裡丟出的小皮球，經過幾年之後就不再聽到它此起彼落的節奏了！根據歷史經驗，越是男女同班的班級，畢業後舉辦同學會的機率最高，但婚姻對於同窗的友誼，彷彿是一道自然阻隔的牆，那條老街的老友搬的搬，走在街上吃麵或理髮不再享受半價優待，時間的風雲逐漸在老同學之間散會。但最令我懷念的，還是高中通車到台北唸書的日子，因為在那段時期，國小同學與國中同學們還住在原來的地方，連晚上出門去倒垃圾，都可以遇到兩三個同學，或是到商店裡買報紙，還可以與同學互道早安，但因到台北讀書之故，我心裡的老街不再侷限於雨港那個港灣，它延伸至台北了，那段時期結交的朋友，令我十分懷念，「性相近習相遠」那句話，在高中時期轉變成了「性相遠習相近」，因為整個高中時期乃至於當兵那兩年，我養成了與朋友互相寫信的習慣，像天空裡兩朵雲以風互通聲息，高中時期固定與我彼此寫信的朋友將近有十位，大多是在台北讀公立高中的朋友，而當兵那兩年，除了前述的朋友以外，連國小與國中同學也開始與我寫起信來，外加我在佛堂裡結識的方外友朋們，將近有三十位，但與我通信最久，最讓我下筆欲罷不能寫起長信來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學，那位在信裡無意間為我取那個「九愁先生」的摯友。博學多聞的他（小闕），在幾年內與我寫過二十幾封信，每一封信都可視為一篇散文，也因為他家裡的事故，使他無法完成在建中的學業，他在升高三的暑假裡自己辦裡退學，離開學校之後，我們才開始寫信相互關心，在我當兵最後一年，因為部隊移防與他家搬家同在一個時間裡，所以我們失聯了，但我們後來在政大風雨走廊裡相遇。他已經在我退伍前一年以高中同等學力考上政大廣電系，而我退伍九個月後也考上政大公共行政系，我們在風雨走廊彼此擦肩路過之後，同一時間回頭相認，倆個人買了酒，就在長堤邊以酒相認。
在端午佳節我返家陪父親喝了幾泡茶之後，我翻開房裡古老的抽屜，再度看了他十幾年前寄給我的每一封信，重讀之後依然感觸良多，想起以往訴諸在信紙上的筆墨，他最古老的散文在我這兒，依他信紙上字裡行間的訴說，差不多可以「自我主義的懺悔」正名成一個系列散文。而我最古老的散文在他那兒，也可正名為「永夜的抒發」。兩個聚少離多的少年友誼以信延續一段難得的相知。
想起「寫信」的經驗與體驗，有太多的故事躲在那裝滿舊信的背包裡，足以寫成好幾本小說。魚雁往返，嘴巴上說不出的意念，筆與夜都讓我們靜下心來吐納，其實認真說來，第一個與我談詩的人，是這位知交，經過那麼長的時間，靜下心來看那一大袋舊信，發覺那些朋友都是熱愛文學的老友，而我們眷養彼此「寫信」的習慣，成了最古老的「寫作」。
我自基隆房裡帶著約莫二十封舊信來，放在我此時最常打開的抽屜裡陪著我，「信」給我最深的生命體會，即是真情。那彷若心上路過卻留下痕跡的一道光。在那段與我相互寫信的朋友，搬家的搬家，嫁人的嫁人，留學的留學，我時常望著在軍中收到的幾封信，上頭還有塵土與汗水的烙印，如同古老的心電圖，在電子郵件盛行的年代裡，我們的郵票卻都沒電了，再也看不到老友熟稔的行書硬筆字，或是朋友們時常戲稱我的字跡叫作「雁字」。現在，我已多年未曾再看見互吐衷曲的字跡，真心分享喜悅或苦悶的字跡，有時，很想再像以往於軍中時，夜裡磨墨提筆，以小楷給遠方的朋友寫一封信，但畢竟那場美麗的雨季已經過了，陣雨裡，來不及為朋友的心靈披上雨衣，雨就停了！
而我，在詩人節裡，再度翻閱那些真情的文字，那在歲月裡以郵票逐漸堆積的詩，對我的眼睛而言，十幾年後的詩人節，看著那些古老的文字，都化作影子了，而眼神再度投影在心底那條老街，一封封彷如街燈的路過。
酒愁 2004.06.22 端午黃昏酒後於基隆草
∮台北的天空∮ 詞：陳克華 曲：陳復明 演唱：王芷蕾
風好像倦了
雲好像累了
這世界再沒有屬於自己的夢想
我走過青春
我失落年少
如今我又再回到思念的地方
※台北的天空
有我年輕的笑容
還有我們休息和共享的角落
台北的天空
常在你我的心中
多少風雨的歲月我只願和你度過※
風也曾溫暖
雨也曾輕柔
這世界又好像充滿熟悉的陽光
我走過異鄉
我走過滄桑
如今我又再回到自己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