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6月 24, 2004 5:58 am
☆孤單紀念日二之下：去做人間雨☆
雷峰塔是以往我九度杭州一直無緣得見的建築，而我每回至杭州旅行，隱隱之中彷彿都被一種神奇的巧合牽引著我在西湖的每一個腳步。旅行的時候，時常以為每一個腳步就是一個深沉且踏實的角落，旅人的每一個行走，又孤單又濃烈。令人深覺自己是一座移動的城。而那座城裡，住著許許多多有情的故事。
在陣陣煙雨之中的雷峰塔下，我的穿著大概很像一個道地的遊客，但我不畏懼與陌生人交談。在人煙稀少的雨天裡，一個遊客請我幫她拍照留念，我微笑地幫了她的忙，以她的傳統相機幫她拍了照，她對我的相機感到好奇。我也對她感到好奇，覺得在這麼一個大雨滂沱的五月底，遊客稀少的天氣裡，還有遊客與我說上一兩句話，十分特別。我與她在雷峰塔廊下賞雨，她好奇地問我：感覺上你不像是個杭州人，但神情卻像個杭州人！
我微笑地說：這是我第十次來杭州旅行，我是個臺灣人。她笑說：難怪我覺得你一個人走走看看，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按理說一個人旅行，若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不會是你現在這樣神情自若的樣子！我笑問：妳呢？又來自哪兒呢？她笑說：你說呢？我看你不像是個壞人，照理說旅行的人的心是越開闊越快樂的，我覺得你是個旅行的人，所以才敢與你說說話的。我微笑說：我還未曾與一個人旅行的姑娘交談過，但我覺得妳與我相反，感覺上妳不像是個遊客，但神情卻像個遊客。
那女子微微一笑地說：這樣的對話很有趣，兩個來看風景的陌生人，反而像交換心情似的，不是杭州人的遊客有杭州人的神情，不是遊客的杭州人卻有遊客的神情，嗯，很有意思！她望向塔外的傾盆大雨，笑得很開心。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微笑地問她：妳介意我在這塔下走廊裡等雨，抽根煙喝一小杯白酒嗎？她微笑地點點頭。我笑著問：點頭是表示介意嗎？她笑說：點頭是代表可以，我不介意的，我喜歡來雷峰塔這西湖邊唯一的高處，鳥瞰著欣賞雨湖。
我從背包裡拿出隨身聽來，向她說：在西湖邊欣賞雨湖時，我特別喜歡同一時間作三件事，那樣讓我心底覺得很有詩意。她問著：哪三件事？我笑說：就是剛剛妳不介意的那兩件事，抽根煙與小酌。她看著我拿出隨身聽與耳機笑說：我知道了，第三件事是聽音樂。我點頭示意。她微笑地說：同時作三件浪漫的事看著雨湖，的確是件很棒的事。我酒量差也不會抽煙，看看以後只能在雨湖中同時作兩件浪漫的事。我心想兩件浪漫的事她都不會，除了聽音樂以外，還有什麼浪漫的事可作？於是就好奇地問她：哪兩件事？
她嘆了好長的一口氣說：聽音樂是一件，另一件浪漫的事是畫畫。我驚訝地問：畫畫？妳會畫畫嗎？那可是我的天缺！她笑說：當然會囉，你看塔下不遠處南山路那邊，來杭州旅行十次的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我笑說：知道啊！那是中國美術學院！不會吧？妳是那兒的學生？她輕輕地點點頭後說：正是！不像嗎？之後她又嘆氣地說：我一直想畫西湖雨湖的素描，但每次總覺畫得不好，趁著今天西湖下大雨，就跑到雷峰塔上來欣賞雨湖與拍照，期待能有多一點的靈感畫好雨湖。
我問她：妳喜歡雨嗎？她問：當然喜歡呀！不然我怎麼會想要畫雨湖？我很認真地再問：那妳懂雨嗎？她陷入沉思狀地說著：懂雨？不懂雨？我不知道！我笑說：那，現在雷峰塔外正下著大雨，西湖的雨湖也正在妳眼下，妳要畫好雨湖，有一點是很重要的，妳必須把妳對雨湖的感動，從妳的手中表達出來。我是以寫作的觀點告訴妳的，要把感情用手表達出來，就像雨的美感一樣。她聽後似乎有點懂地，微笑地對我說：我知道了。我笑問：妳知道什麼了？她笑說：我知道你為何看著雨湖同一時間作三件你覺得浪漫的事，你是正在匯聚你的靈感！
我聽到她這麼說有點感動，微笑地說：能從陌生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很難得呀！我感慨著現在要與人交心為友，先天上即有很大的困難，因為人們心靈的城池，城牆總是築得好高好高，真正可以互吐衷曲的人少之又少，又何況是陌生人呢？現今交通往來太過便利，人與人心靈之間反而添了份猜忌。看著廊外，我笑說：雨已漸漸停了，我也該走了！妳繼續感受雨湖的模樣，不止是雨湖喔，像現在下著細雨的西湖，還有好看的霧湖！
她眼神似乎還想繼續交談剛剛的話題，微笑地問：那霧湖的樣子是怎樣的心情呢？我收起剛剛想打開的傘說：霧湖是一種彌漫，妳的畫要是畫不出彌漫的感覺，整張畫就失敗了！她說：那可真難畫呀！我笑說：相機作得再好，還是有一些拍不下的風景啊！妳能畫出一個淚水在眼裡盈眶打轉，卻不把淚流出眼睛的畫嗎？如果可以的話，不止是雨湖，連霧湖妳都能畫好的。她邊沉思邊說：確實是那樣的，我畫了好幾回了，總是不滿意！
我笑說：妳真的很想把雨湖與霧湖畫好嗎？她笑說：你問這問題很傻耶，不然我現在怎會在這兒看西湖？又怎會與你這個陌生人說話？我笑說：也是！相逢自是有緣，這樣吧，我說一個故事給妳聽聽，如果妳覺得感動的話，以後畫雨湖時，就想著我說的故事。她笑說：好哇！
對陌生人說心事是一件非常莫名其妙而且沒有負擔的事情，我說：這是我第十次來杭州旅行。她靜靜地聽著馬上就問說：我也覺得奇怪，你怎會來杭州這麼多次，而且每次都是來這兒旅行，這麼說來，說不定西湖你比我還要熟？我覺得她是個很有心很上進的畫家，就問她：畫素描時，如何把一個人頭上白髮的神韻畫出來？她笑說：你總是問一些很難表達的問題！我微笑地說：其實那些並不難表達的，只要妳的感動夠多！如果妳想像是自己父母親的白髮呢？她說：那可能就比較容易詮釋了！我笑說：這就對了，妳若是把眼下這座西湖看成是自己的心，那些雨都看作是自己的鍾愛，自己心上滿滿下著自己的鍾愛，或是彌漫自己的鍾愛，在那樣感動的心境下，雨湖妳就畫得成，我一定來買妳這幅畫，不管妳是否已有名氣？我買的是那一份感動。她笑說：那故事呢？聽你這麼說，下雨與掉眼淚似乎是一模不兩樣的事！我聽了「一模不兩樣」這個字眼，想起一些回憶，真是哭笑不得。
她好奇地問：你為何會來杭州旅行十次那麼多回？我很想知道，為何一個不是杭州人的遊客，會有著杭州人的眼神？對杭州那麼熟悉！我閉上眼睛一會兒後說：有一個人，他的愛人過世很久了，多年之後，那個人因為喝酒的緣故，認識他的一位很交心的老友，他的老友恰巧來杭州經商，在杭州落地生根娶妻生子，那個人就想著要來杭州訪友，在他第一次來杭州訪友的時候，恰巧也正是他的愛人骨灰灑在西湖上的日子，幾年之間，那個人來杭州訪友很多次了，也來懷念她很多次了，而這次是他為她第一次慶生與哀悼的日子。她眼眶紅潤地說：是他的第十次很圓滿的杭州旅行。我說：正是。
她眼邊劃下兩道淚說：去做人間雨。說完之後，她觸動了自己的傷心，哭著說：不瞞你說，我父母親已不在人間了，我還來不及看見他們的白髮，所以我畫不出，只能在想念裡想像。她說完之後，塔外又下起一陣大雨來，塔裡傳來陣陣心經的吟唱，吟唱著「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獨奏酒愁 2004.05.31近午於杭州雷峰塔
2004.06.24 酒愁農曆生日整理於永和
雷峰塔是以往我九度杭州一直無緣得見的建築，而我每回至杭州旅行，隱隱之中彷彿都被一種神奇的巧合牽引著我在西湖的每一個腳步。旅行的時候，時常以為每一個腳步就是一個深沉且踏實的角落，旅人的每一個行走，又孤單又濃烈。令人深覺自己是一座移動的城。而那座城裡，住著許許多多有情的故事。
在陣陣煙雨之中的雷峰塔下，我的穿著大概很像一個道地的遊客，但我不畏懼與陌生人交談。在人煙稀少的雨天裡，一個遊客請我幫她拍照留念，我微笑地幫了她的忙，以她的傳統相機幫她拍了照，她對我的相機感到好奇。我也對她感到好奇，覺得在這麼一個大雨滂沱的五月底，遊客稀少的天氣裡，還有遊客與我說上一兩句話，十分特別。我與她在雷峰塔廊下賞雨，她好奇地問我：感覺上你不像是個杭州人，但神情卻像個杭州人！
我微笑地說：這是我第十次來杭州旅行，我是個臺灣人。她笑說：難怪我覺得你一個人走走看看，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按理說一個人旅行，若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不會是你現在這樣神情自若的樣子！我笑問：妳呢？又來自哪兒呢？她笑說：你說呢？我看你不像是個壞人，照理說旅行的人的心是越開闊越快樂的，我覺得你是個旅行的人，所以才敢與你說說話的。我微笑說：我還未曾與一個人旅行的姑娘交談過，但我覺得妳與我相反，感覺上妳不像是個遊客，但神情卻像個遊客。
那女子微微一笑地說：這樣的對話很有趣，兩個來看風景的陌生人，反而像交換心情似的，不是杭州人的遊客有杭州人的神情，不是遊客的杭州人卻有遊客的神情，嗯，很有意思！她望向塔外的傾盆大雨，笑得很開心。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微笑地問她：妳介意我在這塔下走廊裡等雨，抽根煙喝一小杯白酒嗎？她微笑地點點頭。我笑著問：點頭是表示介意嗎？她笑說：點頭是代表可以，我不介意的，我喜歡來雷峰塔這西湖邊唯一的高處，鳥瞰著欣賞雨湖。
我從背包裡拿出隨身聽來，向她說：在西湖邊欣賞雨湖時，我特別喜歡同一時間作三件事，那樣讓我心底覺得很有詩意。她問著：哪三件事？我笑說：就是剛剛妳不介意的那兩件事，抽根煙與小酌。她看著我拿出隨身聽與耳機笑說：我知道了，第三件事是聽音樂。我點頭示意。她微笑地說：同時作三件浪漫的事看著雨湖，的確是件很棒的事。我酒量差也不會抽煙，看看以後只能在雨湖中同時作兩件浪漫的事。我心想兩件浪漫的事她都不會，除了聽音樂以外，還有什麼浪漫的事可作？於是就好奇地問她：哪兩件事？
她嘆了好長的一口氣說：聽音樂是一件，另一件浪漫的事是畫畫。我驚訝地問：畫畫？妳會畫畫嗎？那可是我的天缺！她笑說：當然會囉，你看塔下不遠處南山路那邊，來杭州旅行十次的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我笑說：知道啊！那是中國美術學院！不會吧？妳是那兒的學生？她輕輕地點點頭後說：正是！不像嗎？之後她又嘆氣地說：我一直想畫西湖雨湖的素描，但每次總覺畫得不好，趁著今天西湖下大雨，就跑到雷峰塔上來欣賞雨湖與拍照，期待能有多一點的靈感畫好雨湖。
我問她：妳喜歡雨嗎？她問：當然喜歡呀！不然我怎麼會想要畫雨湖？我很認真地再問：那妳懂雨嗎？她陷入沉思狀地說著：懂雨？不懂雨？我不知道！我笑說：那，現在雷峰塔外正下著大雨，西湖的雨湖也正在妳眼下，妳要畫好雨湖，有一點是很重要的，妳必須把妳對雨湖的感動，從妳的手中表達出來。我是以寫作的觀點告訴妳的，要把感情用手表達出來，就像雨的美感一樣。她聽後似乎有點懂地，微笑地對我說：我知道了。我笑問：妳知道什麼了？她笑說：我知道你為何看著雨湖同一時間作三件你覺得浪漫的事，你是正在匯聚你的靈感！
我聽到她這麼說有點感動，微笑地說：能從陌生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很難得呀！我感慨著現在要與人交心為友，先天上即有很大的困難，因為人們心靈的城池，城牆總是築得好高好高，真正可以互吐衷曲的人少之又少，又何況是陌生人呢？現今交通往來太過便利，人與人心靈之間反而添了份猜忌。看著廊外，我笑說：雨已漸漸停了，我也該走了！妳繼續感受雨湖的模樣，不止是雨湖喔，像現在下著細雨的西湖，還有好看的霧湖！
她眼神似乎還想繼續交談剛剛的話題，微笑地問：那霧湖的樣子是怎樣的心情呢？我收起剛剛想打開的傘說：霧湖是一種彌漫，妳的畫要是畫不出彌漫的感覺，整張畫就失敗了！她說：那可真難畫呀！我笑說：相機作得再好，還是有一些拍不下的風景啊！妳能畫出一個淚水在眼裡盈眶打轉，卻不把淚流出眼睛的畫嗎？如果可以的話，不止是雨湖，連霧湖妳都能畫好的。她邊沉思邊說：確實是那樣的，我畫了好幾回了，總是不滿意！
我笑說：妳真的很想把雨湖與霧湖畫好嗎？她笑說：你問這問題很傻耶，不然我現在怎會在這兒看西湖？又怎會與你這個陌生人說話？我笑說：也是！相逢自是有緣，這樣吧，我說一個故事給妳聽聽，如果妳覺得感動的話，以後畫雨湖時，就想著我說的故事。她笑說：好哇！
對陌生人說心事是一件非常莫名其妙而且沒有負擔的事情，我說：這是我第十次來杭州旅行。她靜靜地聽著馬上就問說：我也覺得奇怪，你怎會來杭州這麼多次，而且每次都是來這兒旅行，這麼說來，說不定西湖你比我還要熟？我覺得她是個很有心很上進的畫家，就問她：畫素描時，如何把一個人頭上白髮的神韻畫出來？她笑說：你總是問一些很難表達的問題！我微笑地說：其實那些並不難表達的，只要妳的感動夠多！如果妳想像是自己父母親的白髮呢？她說：那可能就比較容易詮釋了！我笑說：這就對了，妳若是把眼下這座西湖看成是自己的心，那些雨都看作是自己的鍾愛，自己心上滿滿下著自己的鍾愛，或是彌漫自己的鍾愛，在那樣感動的心境下，雨湖妳就畫得成，我一定來買妳這幅畫，不管妳是否已有名氣？我買的是那一份感動。她笑說：那故事呢？聽你這麼說，下雨與掉眼淚似乎是一模不兩樣的事！我聽了「一模不兩樣」這個字眼，想起一些回憶，真是哭笑不得。
她好奇地問：你為何會來杭州旅行十次那麼多回？我很想知道，為何一個不是杭州人的遊客，會有著杭州人的眼神？對杭州那麼熟悉！我閉上眼睛一會兒後說：有一個人，他的愛人過世很久了，多年之後，那個人因為喝酒的緣故，認識他的一位很交心的老友，他的老友恰巧來杭州經商，在杭州落地生根娶妻生子，那個人就想著要來杭州訪友，在他第一次來杭州訪友的時候，恰巧也正是他的愛人骨灰灑在西湖上的日子，幾年之間，那個人來杭州訪友很多次了，也來懷念她很多次了，而這次是他為她第一次慶生與哀悼的日子。她眼眶紅潤地說：是他的第十次很圓滿的杭州旅行。我說：正是。
她眼邊劃下兩道淚說：去做人間雨。說完之後，她觸動了自己的傷心，哭著說：不瞞你說，我父母親已不在人間了，我還來不及看見他們的白髮，所以我畫不出，只能在想念裡想像。她說完之後，塔外又下起一陣大雨來，塔裡傳來陣陣心經的吟唱，吟唱著「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獨奏酒愁 2004.05.31近午於杭州雷峰塔
2004.06.24 酒愁農曆生日整理於永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