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豎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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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漫無目的遊走在無人的大街,不斷摩擦冰冷的雙手,十指凍僵,暴露於冷風下顯得有些笨拙,微蹙起眉頭,我,靜靜地享受凜冽的寒冬,不時抬頭眺望,飄蕩著灰雲而洩灑陰鬱的黯淡天空。

  我不習慣在人多的時候逛街。尤其是頂著斜陽的不祥時刻。在熙攘的人群中要找到喘息的機會猶如登天,遲滯不前的空氣則蘊有躁鬱的本質,所以我選擇在天冷的時刻孤身上街,腳步徬徨,跌宕著淒迷的旋律,只為了找尋沒人能解釋的答案。

  「你為什麼不把媽媽的話當話?阿姨要給你紅包你就收下啊,反正你過年也是要包給長輩啊。還有你這個月該貼補的家用,有一部分是為了幫你辦保險,你要懂得為了以後儲蓄啊。」母親出於關愛的叮嚀,不但冗長且缺乏創意,好似瘸腿的麻雀不能恣意輕躍一般,只能以蹣跚的姿態博取同情。

  「貼補家用這是必然,但請不要幫我繳保險,我對你為我設想的未來不感興趣。我要用自己的腳站在地上行走。存錢?我連明天在哪都不清楚,存錢只是一種自嘲的行為。有何意義?如果這麼有心,就把拜神的心思拿來做其他更實際的事吧。」毫不留情說出犀利話語,撇下輕蔑眼神,我,的確是個不孝的人,不相信有璀璨美好的明天,更不茍同被人們當作心靈支柱,佯裝高尚危坐於神桌上,一臉木然的神祇。

  這世界充滿乖謬,早已是不爭的事實。但身處高位的人們,卻要用看似合理的社會規範、血緣關係、道德倫理等片面之物,去替糜爛的世界,圓一個又一個金碧輝煌的美麗謊言。光是想到身處這表面安寧,底下卻是暗濤洶湧的塵世,渾身就會起雞皮疙瘩,油然而生的厭惡感從心底浮湧而上,甚至是要溺斃忘記泳技的自己。

  當然,不可否認血緣、道德、社會風俗等善良要素,維繫人們平穩日子的貢獻。只是當我們這些凡人逸出常軌時,會不會仍以那些信條做為擋箭牌,企圖掩飾自己醜陋卻故作清逸的猙獰臉孔?讓我感到煩躁的是,我們本來就沒那樣高尚。老實承認自己的懦怯,不避不閃,還像個男子漢;但遮遮掩掩、欲蓋彌彰的鬼祟行徑,只會將己身器量的狹隘表露無遺──我討厭自己成為那種偽善的人,所以我特立獨行,去懷疑現今既存的任何事物,包括我這份巨大憤懣的宣洩,是否無形中也崩潰了什麼?

  話語冷淡讓人感到害怕;而眼神尖銳彷彿能洞悉人心。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的我,縱然被貼上憤世嫉俗的標籤,依舊我行我素,看到不平的事就想反抗,只因為我不想當個隨波逐流的人,或是退其次遁入無為的境界。流逝的時間總是沉默的,就像我徐緩的腳步聲,不管怎樣響亮都不會有人在乎。被週遭事物遺忘是必然的結論,即使仰天長歎也不能改變什麼,例如書店前那家賣雞排的,會因為我提出延後一小時歇業的要求而延緩打烊嗎?不可能的。

  太多「不可能」環伺在身旁,我卻不願意束手就擒,等候未來的時間審判。我不想和大家一樣,過著複製的人生,規律地過著日復一日的乏味生活,那毫無變化的人生缺乏激烈的冒險情懷,實在使無法助燃我火熱沸騰的雄心。倘若大家都想上天堂,那麼我寧願下地獄,因為跟大家擁有相同的命運,會叫人渾身不舒適,並且覺得上天賜予的憐憫,不僅敷衍而且薄如紙帛,跟現實一樣一戳就破。

  我從不後悔自己做出很多難以彌補的錯事,而保證往後一定會繼續叛亂下去,不會有絲毫懈怠。脫離常軌的我,很高興現在這副模樣。質疑著任何事物,讓內心飽嚐痛苦與疑惑交織、詰問的滋味,實際上是莫大的喜悅,也正因如此,在時間的罅縫中,我確認我正在活著,並且將痛快地浪蕩下去。

  暮色低垂,夜是那樣綺麗誘人,以溫暖卻虛幻的臂膊緊緊擁抱著迷子的胸膛。我有點茫然神迷,或許沉湎略顯哀涼的濁夜,會是個卸下所有重擔的選擇?但我知道我不能。踏著星星照亮的步道,在街燈微亮的撫慰之下,我靜靜走向機車停往的地方,打算趁著寒風還寂寞時,馳向更寂寥的地方。那不會是家也不會是城市,閉上混濁的瞳眸後,我希望自己仍能被皎潔的月光摟抱。

  「曙光與月光的時間差」,我喜歡這句洋溢著荒謬的醉語。今天的我一如昨夜,似一葉無人之舟,萍泊在空曠的街道上,啜飲著靜謐的夜晚,沒有緊繫的繩索束縛,也沒有明顯的路標干擾似乎黑白的回憶。

  我就只能是我,展開雙手,微闔雙眼,摟抱迎面襲來的瑟瑟冷風。在皎潔的月光下,我只能是黝黑的十字架,佇立在蕭條的街道,以沉默的喘息聲,為自己歌詠如詩的禱語。

2006/1/7

跟父母頂幾句嘴不能算逆豎之子,只是年輕人叛逆年代不可避免的行為

我也常常在父親十幾句嘮叨後回一句狠話,事後總是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