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2月 19, 2007 7:48 pm
綠色隧道，筆直帶點曲線，籠罩著蒼鬱之美，在我的記憶中，一條生氣蓬勃的道路。
那日午後，乘坐友人的車來到集集，沿途經過的景色，被陽光慵懶的照耀地微微發亮。
這裡是南投的一個小景點。
曾經，求學時代，對於任何一個科目皆絲毫不感興趣，上課鈴聲剛響起，我就期待下課甚至放學的來臨，對於週末週日，也是殷勤的盼望著，在像蕃薯的台灣地圖中，用紅筆圈起傳說的美景，期待即使是酷熱的夏天，或是飄雨的冬季，父母都能夠撥出時間帶我去旅遊，一償夙願。我當時的想法，引起父母不悅，理由是不愛唸書的我，成績一落千丈，他們眼中學生該有的本質，在我身上已經蕩然無存，根本就是無可救藥的叛徒，完全失去學生的樣子。因此大多數放假的日子，父母皆選擇在家休息，除了我的成績不理想，另外因素則為家中經濟壓得讓人喘不過氣，無形中影響到了旅遊的雅興。台灣的美景只得在夢裡，湧起濃霧與我相逢。
我的父母未能在旅遊這件事上讓我獲得滿足，所幸，成年後，會開車的朋友常載著我東奔西跑。
不忘在忙碌中找尋一些娛樂。求學時代認識的南投，總是陌生的在心中孤獨的寄居，經過七年了，不熟悉南投之美，直到朋友停車開始觀光為止。
假日的關係，加上塞車，加上迷路，當我來到集集，已是午後時分。
我們在集集小鎮停車，觀光景點帶來洶湧的人潮，人聲鼎沸，絡繹不絕。喧嘩的空氣中盤旋著悠揚的旋律，我猛然驚覺，那是陶笛之音。
其實，我以前不曾注意過陶笛的旋律，我情願彈奏難度很高的鋼琴。我以為只有鋼琴的柔和與激昂，才是上等的演出。直到此刻，我聽見陶笛的聲音。無意中看見吹奏曲調的老闆，靈活的指間，舞出動人音符。不論簡易或困難，只見他輕輕鬆鬆的按住、放開，吹一吹一首歌就結束了。而陶笛上的水漬，正是他吹笛時，手指留下的汗水。我有些心動了，受到感動。原來，我們一開始認定是好的東西，世上就一定不會再有第二樣，我們因此執著，不願體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境界。其實只要多看看世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便能增廣見聞，才不會成為井底之蛙。
特別的是，當我發現自己無知的同時，也察覺到，賣陶笛的攤販不少，以響亮笛聲吸引顧客的卻不多。我在餘音嫋嫋的陶笛攤販前止步，選購一只陶笛。
是一種心血來潮，實在也是距離小妹的生日，日子所剩不多。付錢時才想起，她和我一樣，雖對音樂都有說不出來的天份，然而面對陶笛卻束手無策，氣餒無比。如今，當我打算贈送陶笛給她當生日禮物，是否也該學習如何吹奏？
初次接觸，挫折連連，我反覆輾轉練習，看似簡單構造的陶笛，技巧比想像中要來得不易，我努力著，只是怎樣也學不會，也許是我的傻勁感動了老闆，只見他很有耐心的，一遍遍的指導。
我賣力的吹奏，儘管五音不全，沮喪著感覺絕望。老闆指導我的動作忽然停住，像慢動作一般，微偏頭，眉頭深鎖。迎面而來的陽光，瀟灑地探照，把手中陶笛照耀的微微發熱。剎那間，彷彿心有靈犀，我體會到他笑容背後的含意。
我遵守自己的想法，單純的認定「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努力，便能化解一切不能，所以我著急的，想事半功倍來迎刃而解。忽略世間萬物皆須歲月來相輔相成，欲速則不達，等待才能嘗到收割果實的愉悅。
事到如今，我只得放下堅持，在未來日子裡慢慢練習，一步步探索技巧。
不再練習了，必須告別，望向一個個目不暇給的攤販，想著該如何抉擇。每個攤販上的商品，玲瓏雅致，五花八門，排列出奪目般的色彩，燦爛繽紛。但，唯一吸引我目光的，是香味四溢，炸得黃澄澄、晶亮熟透的臭豆腐。
並不起眼，始終在攤販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經營者是一對夫妻，丈夫負責炸臭豆腐，老闆娘則忙於招呼客人，打包以及找錢。分工合作讓忙碌看起來格外溫馨。
老闆娘揹著一名嬰兒，依照衣服及飾品配件，我斷定是一名女嬰。小嬰兒的眼睛又大又圓，吃著小指頭，咿咿呀呀。我把食指放在小女嬰的掌心，她緊緊握住，開心的笑了，我不停扮鬼臉，逗弄她玩。她笑聲漸漸擴大範圍，清脆宏亮。
「妳是來觀光的吧？」老闆娘問。見我點頭，撥了一下瀏海，臉上的汗水，一粒粒，晶瑩剔透，看起來楚楚動人。
「妳看起來很喜歡孩子，下次常來，也許可以看著我的女兒長大喔。」
我知道這是她的熱情，絕對不是生意人的客套話。那笑容綻放得如此全心全意，沒有一絲一毫虛偽。我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話。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並不知道，時間已擁著朋友而來，正準備回程。發動的車子開到我的身邊停下。提著大包小包購買物品的朋友準備萬全，打算在太陽下山之前北上返家。身邊吹起狂風，異常酷熱。
匆匆付錢，接過打包好的臭豆腐，我開門上車，揮手給了老闆娘最後的道別。我第一次來到南投，因而了解、熟悉。儘管從前唸地理時曾經認識。幸會了，南投。
卻也是再會了，南投。
那次旅行返家後，我的足跡沒有再踏進南投這片美麗的鄉鎮。
我常常抬頭仰望藍天，什麼也不想，聆聽蟲鳴叫著寂寞的白晝，看著聽著，彷彿又來到集集，站在攤販林立的道路旁。老闆們爭相叫賣，他們的聲音，他們的笑容，他們忙碌的汗水。面對吵雜的人群，我一語不發，很多商品在我眼前發著光，當我準備要結帳，東西開始透明化，怎樣也拿不到；一個孩子拿著音樂搖鈴向我靠過來，我伸出手，枉如重複上演的戲碼，我無法觸摸那孩子。
離開南投回到台北一年多，台灣這塊美麗的寶島在一陣天搖地動下，震碎了許多人的歡笑。媒體爭相報導九二一南投淪陷的經過。崩塌的瓦礫堆掩埋曾經繁華熱鬧的觀光景點。
那夜，我來到集集，風揚起滾滾黃沙，四周盡是斷垣殘壁，沒有攤販叫賣聲，沒有旅客嘻鬧聲。綠色隧道似乎近在咫呎，又像遠在天涯。月光映照砂石瓦礫的路面，凹凸不平、崎嶇難行。
我分不清天南地北，一心只想往思念的方向前進。我想起賣陶笛的老闆，期待我學會的那首曲子；我念著賣臭豆腐的老闆娘，和她背上的孩子……因此，我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我要循著夢境的指示飛快找到方向，趕在黎明破曉前看一看，大地發出怒吼聲音的時候，是否淹沒陶笛優美的旋律？是否埋葬嬰孩成長的嘻笑聲？
ps：本篇入圍喜菡文學網第二屆散文獎，但是最後依舊慘遭淘汰。只是我依然很開心，至少入圍了。下次再接再厲，說不定真能得獎^______^
這篇文章是真的故事，發生在民國87年夏天。以此文哀悼我那年的回憶。
那日午後，乘坐友人的車來到集集，沿途經過的景色，被陽光慵懶的照耀地微微發亮。
這裡是南投的一個小景點。
曾經，求學時代，對於任何一個科目皆絲毫不感興趣，上課鈴聲剛響起，我就期待下課甚至放學的來臨，對於週末週日，也是殷勤的盼望著，在像蕃薯的台灣地圖中，用紅筆圈起傳說的美景，期待即使是酷熱的夏天，或是飄雨的冬季，父母都能夠撥出時間帶我去旅遊，一償夙願。我當時的想法，引起父母不悅，理由是不愛唸書的我，成績一落千丈，他們眼中學生該有的本質，在我身上已經蕩然無存，根本就是無可救藥的叛徒，完全失去學生的樣子。因此大多數放假的日子，父母皆選擇在家休息，除了我的成績不理想，另外因素則為家中經濟壓得讓人喘不過氣，無形中影響到了旅遊的雅興。台灣的美景只得在夢裡，湧起濃霧與我相逢。
我的父母未能在旅遊這件事上讓我獲得滿足，所幸，成年後，會開車的朋友常載著我東奔西跑。
不忘在忙碌中找尋一些娛樂。求學時代認識的南投，總是陌生的在心中孤獨的寄居，經過七年了，不熟悉南投之美，直到朋友停車開始觀光為止。
假日的關係，加上塞車，加上迷路，當我來到集集，已是午後時分。
我們在集集小鎮停車，觀光景點帶來洶湧的人潮，人聲鼎沸，絡繹不絕。喧嘩的空氣中盤旋著悠揚的旋律，我猛然驚覺，那是陶笛之音。
其實，我以前不曾注意過陶笛的旋律，我情願彈奏難度很高的鋼琴。我以為只有鋼琴的柔和與激昂，才是上等的演出。直到此刻，我聽見陶笛的聲音。無意中看見吹奏曲調的老闆，靈活的指間，舞出動人音符。不論簡易或困難，只見他輕輕鬆鬆的按住、放開，吹一吹一首歌就結束了。而陶笛上的水漬，正是他吹笛時，手指留下的汗水。我有些心動了，受到感動。原來，我們一開始認定是好的東西，世上就一定不會再有第二樣，我們因此執著，不願體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境界。其實只要多看看世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便能增廣見聞，才不會成為井底之蛙。
特別的是，當我發現自己無知的同時，也察覺到，賣陶笛的攤販不少，以響亮笛聲吸引顧客的卻不多。我在餘音嫋嫋的陶笛攤販前止步，選購一只陶笛。
是一種心血來潮，實在也是距離小妹的生日，日子所剩不多。付錢時才想起，她和我一樣，雖對音樂都有說不出來的天份，然而面對陶笛卻束手無策，氣餒無比。如今，當我打算贈送陶笛給她當生日禮物，是否也該學習如何吹奏？
初次接觸，挫折連連，我反覆輾轉練習，看似簡單構造的陶笛，技巧比想像中要來得不易，我努力著，只是怎樣也學不會，也許是我的傻勁感動了老闆，只見他很有耐心的，一遍遍的指導。
我賣力的吹奏，儘管五音不全，沮喪著感覺絕望。老闆指導我的動作忽然停住，像慢動作一般，微偏頭，眉頭深鎖。迎面而來的陽光，瀟灑地探照，把手中陶笛照耀的微微發熱。剎那間，彷彿心有靈犀，我體會到他笑容背後的含意。
我遵守自己的想法，單純的認定「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努力，便能化解一切不能，所以我著急的，想事半功倍來迎刃而解。忽略世間萬物皆須歲月來相輔相成，欲速則不達，等待才能嘗到收割果實的愉悅。
事到如今，我只得放下堅持，在未來日子裡慢慢練習，一步步探索技巧。
不再練習了，必須告別，望向一個個目不暇給的攤販，想著該如何抉擇。每個攤販上的商品，玲瓏雅致，五花八門，排列出奪目般的色彩，燦爛繽紛。但，唯一吸引我目光的，是香味四溢，炸得黃澄澄、晶亮熟透的臭豆腐。
並不起眼，始終在攤販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經營者是一對夫妻，丈夫負責炸臭豆腐，老闆娘則忙於招呼客人，打包以及找錢。分工合作讓忙碌看起來格外溫馨。
老闆娘揹著一名嬰兒，依照衣服及飾品配件，我斷定是一名女嬰。小嬰兒的眼睛又大又圓，吃著小指頭，咿咿呀呀。我把食指放在小女嬰的掌心，她緊緊握住，開心的笑了，我不停扮鬼臉，逗弄她玩。她笑聲漸漸擴大範圍，清脆宏亮。
「妳是來觀光的吧？」老闆娘問。見我點頭，撥了一下瀏海，臉上的汗水，一粒粒，晶瑩剔透，看起來楚楚動人。
「妳看起來很喜歡孩子，下次常來，也許可以看著我的女兒長大喔。」
我知道這是她的熱情，絕對不是生意人的客套話。那笑容綻放得如此全心全意，沒有一絲一毫虛偽。我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話。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並不知道，時間已擁著朋友而來，正準備回程。發動的車子開到我的身邊停下。提著大包小包購買物品的朋友準備萬全，打算在太陽下山之前北上返家。身邊吹起狂風，異常酷熱。
匆匆付錢，接過打包好的臭豆腐，我開門上車，揮手給了老闆娘最後的道別。我第一次來到南投，因而了解、熟悉。儘管從前唸地理時曾經認識。幸會了，南投。
卻也是再會了，南投。
那次旅行返家後，我的足跡沒有再踏進南投這片美麗的鄉鎮。
我常常抬頭仰望藍天，什麼也不想，聆聽蟲鳴叫著寂寞的白晝，看著聽著，彷彿又來到集集，站在攤販林立的道路旁。老闆們爭相叫賣，他們的聲音，他們的笑容，他們忙碌的汗水。面對吵雜的人群，我一語不發，很多商品在我眼前發著光，當我準備要結帳，東西開始透明化，怎樣也拿不到；一個孩子拿著音樂搖鈴向我靠過來，我伸出手，枉如重複上演的戲碼，我無法觸摸那孩子。
離開南投回到台北一年多，台灣這塊美麗的寶島在一陣天搖地動下，震碎了許多人的歡笑。媒體爭相報導九二一南投淪陷的經過。崩塌的瓦礫堆掩埋曾經繁華熱鬧的觀光景點。
那夜，我來到集集，風揚起滾滾黃沙，四周盡是斷垣殘壁，沒有攤販叫賣聲，沒有旅客嘻鬧聲。綠色隧道似乎近在咫呎，又像遠在天涯。月光映照砂石瓦礫的路面，凹凸不平、崎嶇難行。
我分不清天南地北，一心只想往思念的方向前進。我想起賣陶笛的老闆，期待我學會的那首曲子；我念著賣臭豆腐的老闆娘，和她背上的孩子……因此，我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我要循著夢境的指示飛快找到方向，趕在黎明破曉前看一看，大地發出怒吼聲音的時候，是否淹沒陶笛優美的旋律？是否埋葬嬰孩成長的嘻笑聲？
ps：本篇入圍喜菡文學網第二屆散文獎，但是最後依舊慘遭淘汰。只是我依然很開心，至少入圍了。下次再接再厲，說不定真能得獎^______^
這篇文章是真的故事，發生在民國87年夏天。以此文哀悼我那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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