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起疲憊的雙眼,遠遠望去,面前只有一條陡斜的坡道。火紅的樹葉落滿了它凹凸不平的地面,紛紜的絢爛叫人心儀;夕暮溫婉,灑了一地金黃色的愁光,讓人不自覺以優雅的姿態踏上。沒有盡頭的坡道,究竟通往哪裡呢?解答或許埋在右手遙指的遠方,但那就是我要的答案嗎?

  實在是不想回溯自己破碎的記憶及滑稽的年齡。環顧四周空無一人那不是異常,而是習慣。雖說是自己選擇的絕塵,但偶爾也會感到強烈的孤寂。縱然聆聽悠揚的風聲,已成了淡漠淒楚的調劑,而心中萌生的不快、埋怨,卻以非理性的速度持續膨脹、擴大,似乎將要吞噬一切平穩,製造難以預料的騷動。

  曾經,我希望自己能被一雙溫柔的手牽引著。

  如今,站在蒼涼的坡道上,回頭望去,埋葬著希望的軀體,飄浮不定,隨夢搖曳,仍停留在原地駐守微不足道的願望,儘管西風一吹揚起了多少紅葉,它依然站在那裡,擁抱著微弱的焰火,逐漸在別人的印象中熄滅,更不用期待被「未來的當事人」,以虔誠的心態竭力復燃。

  過去,只能無奈地消失。正如同稍縱即逝的現在,在下一秒也面臨本質扭曲的窘境。無論如何,自力登上這條悠遠漫長的坡道,已是永遠不變的真實。沉穩的表情、平靜的心緒偶爾會因為漫長的等待而驟然崩潰,接著是緊握著拳頭大聲對著空盪的冷秋吶喊──但那無濟於事。我知道最根本的事實:捨棄未來並包容寂寞的始作俑者,正以沉默的腳步邁進。

  縱然一個人以高昂的姿態前行,以悠閒的節奏踱過週而復始的四季,也不會因此萎靡喪志,顯露出需要他人撫慰的頹廢模樣。雨打飄萍,風拂轉蓬,這樣的人生未必色彩不夠鮮豔,而我向來只訴求淡雅,正如同這條狹長的坡道,一次只能容納一人通過,實踐了簡單樸實的優美概念。

  事到如今,苦苦執著「為誰而戰」或是「該怎麼辦」,就像是在泥淖中不斷掙扎,無視自己暴露滑稽的模樣,並執迷於前方那條抓不穩的滑溜繩索那般愚昧。「其實你不是早就習慣了嗎?」,儘管對自己這般洗腦,忐忑不安的心情,可能會促使我做出,「的確如此」,這樣令人麻木的解釋吧?只要腳步平穩,不要踉踉蹌蹌就好──消極的我,如今是這樣奢望的。

  曾經,我以為自己能毫無疑慮,盈懷溫淳地被引導。

  過去,我總以為能夠拉著某人一起前進,拭去額上濕熱的汗水。

  瑣碎的日常。
  僵硬的腳步和拉長的夕影。
  脆弱的手心撫摸著緩緩墜落的楓紅。
  崩毀的世界與憔悴的人際與落魄的現實。
  然後還是瑣碎的日常,只是更為瑣碎。

  這條長長的坡道,載滿了不成文的寂寞,遍佈不成熟的小石子,沒有告示牌,沒有固定的行人,往前走也不會有終點。若有終點那一定是記憶的水瓶,裝滿盪漾回憶的淚水。我只能選擇背起夕陽前進,沒有猶豫的閒暇,每踏一步就枯了一朵黃花;倘若因為莫名的不捨而轉頭,滿天星斗就會黯淡無光,摔碎在過去的步道以示警告。燐火煜煜,掌握在手心雖是那樣渺小,但那就是我的全部,負責照亮永遠到不了的遠方,透露著無力、無奈,卻仍能面帶傻笑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