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6月 15, 2004 5:55 pm
踉踉蹌蹌所造成的不連續足印，似乎拖曳著某種正微弱呼吸，遭到螻蟻們爭先冷嘲熱諷的生命。
一些看似平穩卻茫然的步伐，在不規則裡帶有短暫諧和感的紛亂，本質上這樣的無辜對很多要事根本就是無關痛癢，不值得在落楓狂亂的悲傷季節提出來特意強調，多餘的憂鬱情感只是某處腦神經的虛脫，沒有便捷方法染上更鮮豔的火紅，自然也無法在微冷的季節中登上記憶的懸崖，選擇飛翔的方向角度，但肯定無可置喙的一點就在於：如何將寂寞的本質昇華至另一種頹廢的境界，在涼風強行橫跨過許多人的一生時，執行某種讓人挺直腰桿，即使是偽裝也在所不惜的一種浪漫式的自毀交易，這對某些極需以存在證明生活方式的人來說，相信具備禁果般香甜且無法抗拒的魔力及誘惑，所以在某些程度下，挑戰生命是一種高尚的無畏抉擇，儘管是在轉捩點慘遭封鎖的惡劣條件下，該夢想的依舊是要讓它轉進至終點，這是種面對自己的信念，也是無法言喻的超意識行為。
至少所謂不可抗力，通稱命運的那種專門撕裂他人幸福的猛獸，是無法在掠奪什麼可自得意滿的珍貴事物了，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如此。勉強向紅赧的夕陽擠出無力的微笑，同時自嘴邊流出一條宣告遊戲終結的紅色河流，與地上剛被踐踏過去的紅楓相較，以愚劣的口吻欺騙自己仍然值得慶幸的鬼話似乎讓人能夠理解？我的命運即將被這條短而淺的紅河吞噬，而這就不過就是不受歡迎的協奏曲中，令人掩上耳朵的一部分罷了。
呆滯盯著遠方，翩然飄流的白雲、背負焰火的落日都一點啜泣的悲傷神情，當然，我並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如海綿般柔軟無力，藉由一株老松支持而勉強站立的糗樣，讓我在深秋的黃昏中大笑了出來，嚇跑了正在林間穿梭嬉戲的寂寞們，我只能如此平靜且柔順，這是種難以褻瀆的真實，我，不久後就要如塵般輕盈，飄逝於空中作永恆但無法迂迴的旅行。
追溯到三年前，從第一口如紅櫻般飄絮的血花，就彷彿知道自己那疲憊不堪、弱不禁風的身軀究竟會以什麼樣的結果告終，儘管身旁的親友（如果那些配稱做是親友的陌生人），也是像傻瓜小丑一般在我面前三緘其口，試圖以平日更加柔順的諷刺，去安撫他們自認為我會自怨自艾，會自暴自棄那種連我壓根而都沒想過的負面刺激情緒。
太多自傲以及自以為是的揣測像是三流的廣告顏料，讓人生的空白素描紙染受容易褪色的荒唐，與其如此，不如爽快用剪刀狂亂的裁去錯誤的一角，也毋庸在多餘的角落，默默思考堆疊的斑斓混亂。往往這些過份的眼神，令人在悠閒的空氣裡都會讓胃腸產生激烈的蠕動，並嘔吐出屬於正規範疇下，遭到強烈崇敬的某些膚淺信仰，那正是將一個人推入安逸地獄的主宰者，那就是同情。那是我最不需要擁有的累贅，只因為這玩意的頻率只適合套用在喪失靈魂的人生上，而像我這般主動捐棄靈魂的異端份子，是應該由死亡和墮落替我打開厚重灰暗的地獄之扉的。似乎所有認識我的人對我的評價並非如此，但那些蜚聲流言早已不構成任何威脅，只是那一波波憐憫而蘊含鄙視的目光，讓我不自覺想遠離，到名字不在被在乎的世界裡，享受空蕩蕩的靈魂流蕩在時間中的虛無和沉默，那也許是我唯一祈禱的奇蹟，如果我仍舊相信那早已在謊言和褻瀆中死去的神，我似乎可以被週遭那些傀儡般的人偶更親密的接觸著，潛意識卻在冥冥之中拉住了我的影子，阻止我前往現實的冥土，正因此我活的愜意，每天數著不同顏色的日曆紙並推算自己的週期而感到欣慰，日子便這樣像涓流般不起眼卻微妙的流逝了三年。
三年來沒有什麼豐功偉業，只是稍顯蒼老及頹廢，除此之外便是早已厭倦親密遊戲的其他人的疏遠了，的確，一個沒沒無聞即將消失到未知處的人，遲早會被遺忘的，人腦的記憶體只運算著有力的事物，幸福是留給有足夠時間去享用的人們，我彷彿路邊失去光澤的頑石一樣，靜靜坐在某個角落看著過往的人群，而就是這樣從人們腦海中抹去有關我的記憶，即使他們視若無睹卻也是平常的本能反應，因為死者是不會有申訴權力及溝通的語言的，倘若有也只是躺在岐異的鴻溝裡，於另一個世界安祥的冬眠，與世無爭，從我眉頭微蹇的表情上看出，遺憾不過是過渡期所需要的催化劑，負責進行逆方程式的推手而已。
我早說過了，我不會像抽抽噎噎像臨刑的罪犯，選擇悄悄背起行囊走完旅程，告別所定居的小鎮，繼續沒有重量的漫走，一身坦然舒暢，行囊簡易輕便，只充塞乏味的記憶而已，到終點則能完全卸下整個睏倦的重力，擺脫一切的暢快，夫復何求？
儘管命運如同脫手而去的氣球，在茫然廣闊的天空等待洩氣墜落，或是某道雷霆豪不留情的劈擊而轟然爆炸，但剩下的殘渣也許有著復燃的價值，在泯滅所有放蕩的錯誤時，有些抉擇必須義無反顧去挑選，剩下不到一個月的白晝，僅僅三十天可用的夜晚，我需要再度旅行的動機，需要不讓手足躊躇的野心，靦腆且急促的綿綿細雨撲打著我流血的雙手，對我的絕望做出很明顯的挑釁，我揮手拭去順著臉頰緩緩留下的雨水，但居然蘊含著意想不到的鹹味，耐人尋味的淚水應該是天空的憐憫，因為我宣誓過的，我在活著時絕不會哭泣，即使是失去一切足以牽動淚腺的事物，況且我並沒有擁有這些奢侈的資格，所以我開始尋找，尋找這淚水真正的來源和意義，以及為何要賦予一名寄生孤獨的人，這種價值不斐的珍寶。
開始狐疑著一切的剎那，不自覺踏出虛弱的腳步，當跨越那曾經留下我朱紅的土地時，我只有淡淡的微笑回報，感謝大地並不嫌棄我所留下的污穢血跡，因為我仍妄想我的意識中，仍有希望被任何事物回憶起的那種渺茫企圖。我繼續漫無目的的徘徊，時間也繼續以悠閒的神態奪去人的黑髮、花蕊的芳香、季節的風向以及該變更的事務的面貌。多少春夏秋冬的爭執和冷暖的對峙對陌生的未來也是種錦上添花，我選擇的季節並不能選擇我，因此我在深秋中留下最後一封遺書後，像是狂亂的山崩離去，僅有碎石代表我活著的痕跡，是非的衣裳並不能保暖，脫去紅塵這染滿煩惱的破舊短衫，我帶著唯一屬於我的季節，上路。
無庸置疑，跋涉萬水，足履千山，沒有我追尋事物的源頭，也沒有任何相關的迷惘消息，應該那種值得被保存在我意念下的瑰寶，而我目前不過只擁有些許廢棄不堪利用，預備回收的時間罷了，而諷刺的是我根本沒有運用時間的餘裕。仰望巍峨青山，俯瞰青翠遍綠，時間造就任何樸素且自由的事物，卻無法塑造頹廢美的形象，於是我開始回憶，從衰敗腐朽的腦海裡提取仍然具備柔軟度的可靠依據。印象中，自稱是父親的人總是以具備恨意的漠然姿態睨視著幼小無知的我，以粗大長滿繭的手掌摑我耳光，穿插我當時聽不懂的一連串話語，不過我體會的出，他為了某種事物十分憎恨著我，這就是具備血緣關係的親子，難怪即使我即將面臨死神，他也不聞不問，只是放任著我去飄蕩，以陌生人的態度在遠方嘲笑著我的無能無知，我對此不禁苦笑，我並沒有憎恨的權力，即使我一向是自力更生過來，我並沒有依賴別人因為自我意識作祟而勉強遞過來的渺小同情，也許是過於逞強和執著，我沒有任何值得交心的朋友和親人，所有人以看著穢物的神情斜視著我，要不然就是不自然的無謂討好，似乎只有影子陪伴著我，而這是我喜歡黑夜甚於白晝的原因。
白天是惡夢的開始，晚上是惡夢的間歇，不過習慣孤獨總能令人堅強，在折磨下我終究無法選擇屈服，於是我慘烈戰勝，卻也失落了足以讓我彌補一生的人性。從此我遭受鄙視的機會也沒有，至少我在這短暫的回想中，我歸納出真正足以讓我信服的理由。我是失去母親的孤兒，而且我是唯一的兇手。這是我根據父親的言論態度而推論出的結果，而事實似乎不謀而合，是我不願意去記起這個真實的殘酷罷了，其實我早已洞悉自己存在的無力感，也是在父親離我而去的那一個年幼的夜晚，我開始與影子相依為命。
狠心遺忘流淚的本能，強暴自己的精神，讓自己無法像個正常人光明正大在陽光籠罩下活著，在光亮下我似乎會看見父親怒嗔的神情而膽怯起來，於是我憎恨起白晝，只因為我無法憎恨那憎恨著我的父親，即使那不受重視的留戀想昇華成牽引命運的力量，但現實果斷告訴我，我無法一個人堅強勇敢的對抗，事實總讓人渾身無力且倦怠，發覺真相或是不願承認真實並不能改變我是他人腦海中的悲劇的小插曲，我開始讓眼睛闔上，輕數著過去沒仔細凝盯，在天空中不斷跳舞的星辰們。只是逐漸失明讓我無法再做睜眼這無意義的動作，我放下一切，一切放下我的身軀，我挑選沒有生命的荒地，希望做個空白結束，向最初的無奈學習，於是夢第一次侵襲了我。
夢中，我不斷以全速奔跑在黑暗裡，背後有無數的嘈雜聲音，那些聲音如影隨形追蹤著我，我拚命狂奔，知道這並無法結束，在汗水及血水濡濕胸膛的瞬間，我瞥見一幢古色古香的小木屋矗立在無垠的黑暗裡，顯得十分不搭調，不假思索闖入且緊關起門，頓時聲音突然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漸漸安心的我，卻發現門內有從未認識的陌生人，於是我燃起敵意，卻又有一股熟悉的親切感，這是前所未有的錯亂，頓時我無法理解而昏了過去，在朦朧中似乎有人用手環抱著我，將我的頭緊貼著那溫暖的胸膛，我不願張開眼睛去接受事實，因為這是在夢中。
因為這是在夢中，我的意識告訴我即使是夢的幸福和憐憫，不過是別種形式的殘虐，我又何妨杜撰出讓自己痛徹心扉的幻想？話雖如此，我仍是好奇睜開了眼，但那人卻用溫暖的掌心掩蓋我的眼睛，似乎這是一種魔咒，睜開了眼會像灰姑娘一樣，我即將失去這震撼卻又平凡的親切，於是我又逐漸睡去，在夢中以安祥的姿態，在某人的懷抱中如嬰兒般睡著，我在恍惚中體會到自眼眶流出溫熱的液體，我知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後也是唯一的事實，在我的屍體不久後會被路人驚駭地發現時，我正處於從未經驗過的綺夢中，與某人一起，享受我們曾經無奈拋棄的時間，這就是屬於我的，真實。
一些看似平穩卻茫然的步伐，在不規則裡帶有短暫諧和感的紛亂，本質上這樣的無辜對很多要事根本就是無關痛癢，不值得在落楓狂亂的悲傷季節提出來特意強調，多餘的憂鬱情感只是某處腦神經的虛脫，沒有便捷方法染上更鮮豔的火紅，自然也無法在微冷的季節中登上記憶的懸崖，選擇飛翔的方向角度，但肯定無可置喙的一點就在於：如何將寂寞的本質昇華至另一種頹廢的境界，在涼風強行橫跨過許多人的一生時，執行某種讓人挺直腰桿，即使是偽裝也在所不惜的一種浪漫式的自毀交易，這對某些極需以存在證明生活方式的人來說，相信具備禁果般香甜且無法抗拒的魔力及誘惑，所以在某些程度下，挑戰生命是一種高尚的無畏抉擇，儘管是在轉捩點慘遭封鎖的惡劣條件下，該夢想的依舊是要讓它轉進至終點，這是種面對自己的信念，也是無法言喻的超意識行為。
至少所謂不可抗力，通稱命運的那種專門撕裂他人幸福的猛獸，是無法在掠奪什麼可自得意滿的珍貴事物了，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如此。勉強向紅赧的夕陽擠出無力的微笑，同時自嘴邊流出一條宣告遊戲終結的紅色河流，與地上剛被踐踏過去的紅楓相較，以愚劣的口吻欺騙自己仍然值得慶幸的鬼話似乎讓人能夠理解？我的命運即將被這條短而淺的紅河吞噬，而這就不過就是不受歡迎的協奏曲中，令人掩上耳朵的一部分罷了。
呆滯盯著遠方，翩然飄流的白雲、背負焰火的落日都一點啜泣的悲傷神情，當然，我並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如海綿般柔軟無力，藉由一株老松支持而勉強站立的糗樣，讓我在深秋的黃昏中大笑了出來，嚇跑了正在林間穿梭嬉戲的寂寞們，我只能如此平靜且柔順，這是種難以褻瀆的真實，我，不久後就要如塵般輕盈，飄逝於空中作永恆但無法迂迴的旅行。
追溯到三年前，從第一口如紅櫻般飄絮的血花，就彷彿知道自己那疲憊不堪、弱不禁風的身軀究竟會以什麼樣的結果告終，儘管身旁的親友（如果那些配稱做是親友的陌生人），也是像傻瓜小丑一般在我面前三緘其口，試圖以平日更加柔順的諷刺，去安撫他們自認為我會自怨自艾，會自暴自棄那種連我壓根而都沒想過的負面刺激情緒。
太多自傲以及自以為是的揣測像是三流的廣告顏料，讓人生的空白素描紙染受容易褪色的荒唐，與其如此，不如爽快用剪刀狂亂的裁去錯誤的一角，也毋庸在多餘的角落，默默思考堆疊的斑斓混亂。往往這些過份的眼神，令人在悠閒的空氣裡都會讓胃腸產生激烈的蠕動，並嘔吐出屬於正規範疇下，遭到強烈崇敬的某些膚淺信仰，那正是將一個人推入安逸地獄的主宰者，那就是同情。那是我最不需要擁有的累贅，只因為這玩意的頻率只適合套用在喪失靈魂的人生上，而像我這般主動捐棄靈魂的異端份子，是應該由死亡和墮落替我打開厚重灰暗的地獄之扉的。似乎所有認識我的人對我的評價並非如此，但那些蜚聲流言早已不構成任何威脅，只是那一波波憐憫而蘊含鄙視的目光，讓我不自覺想遠離，到名字不在被在乎的世界裡，享受空蕩蕩的靈魂流蕩在時間中的虛無和沉默，那也許是我唯一祈禱的奇蹟，如果我仍舊相信那早已在謊言和褻瀆中死去的神，我似乎可以被週遭那些傀儡般的人偶更親密的接觸著，潛意識卻在冥冥之中拉住了我的影子，阻止我前往現實的冥土，正因此我活的愜意，每天數著不同顏色的日曆紙並推算自己的週期而感到欣慰，日子便這樣像涓流般不起眼卻微妙的流逝了三年。
三年來沒有什麼豐功偉業，只是稍顯蒼老及頹廢，除此之外便是早已厭倦親密遊戲的其他人的疏遠了，的確，一個沒沒無聞即將消失到未知處的人，遲早會被遺忘的，人腦的記憶體只運算著有力的事物，幸福是留給有足夠時間去享用的人們，我彷彿路邊失去光澤的頑石一樣，靜靜坐在某個角落看著過往的人群，而就是這樣從人們腦海中抹去有關我的記憶，即使他們視若無睹卻也是平常的本能反應，因為死者是不會有申訴權力及溝通的語言的，倘若有也只是躺在岐異的鴻溝裡，於另一個世界安祥的冬眠，與世無爭，從我眉頭微蹇的表情上看出，遺憾不過是過渡期所需要的催化劑，負責進行逆方程式的推手而已。
我早說過了，我不會像抽抽噎噎像臨刑的罪犯，選擇悄悄背起行囊走完旅程，告別所定居的小鎮，繼續沒有重量的漫走，一身坦然舒暢，行囊簡易輕便，只充塞乏味的記憶而已，到終點則能完全卸下整個睏倦的重力，擺脫一切的暢快，夫復何求？
儘管命運如同脫手而去的氣球，在茫然廣闊的天空等待洩氣墜落，或是某道雷霆豪不留情的劈擊而轟然爆炸，但剩下的殘渣也許有著復燃的價值，在泯滅所有放蕩的錯誤時，有些抉擇必須義無反顧去挑選，剩下不到一個月的白晝，僅僅三十天可用的夜晚，我需要再度旅行的動機，需要不讓手足躊躇的野心，靦腆且急促的綿綿細雨撲打著我流血的雙手，對我的絕望做出很明顯的挑釁，我揮手拭去順著臉頰緩緩留下的雨水，但居然蘊含著意想不到的鹹味，耐人尋味的淚水應該是天空的憐憫，因為我宣誓過的，我在活著時絕不會哭泣，即使是失去一切足以牽動淚腺的事物，況且我並沒有擁有這些奢侈的資格，所以我開始尋找，尋找這淚水真正的來源和意義，以及為何要賦予一名寄生孤獨的人，這種價值不斐的珍寶。
開始狐疑著一切的剎那，不自覺踏出虛弱的腳步，當跨越那曾經留下我朱紅的土地時，我只有淡淡的微笑回報，感謝大地並不嫌棄我所留下的污穢血跡，因為我仍妄想我的意識中，仍有希望被任何事物回憶起的那種渺茫企圖。我繼續漫無目的的徘徊，時間也繼續以悠閒的神態奪去人的黑髮、花蕊的芳香、季節的風向以及該變更的事務的面貌。多少春夏秋冬的爭執和冷暖的對峙對陌生的未來也是種錦上添花，我選擇的季節並不能選擇我，因此我在深秋中留下最後一封遺書後，像是狂亂的山崩離去，僅有碎石代表我活著的痕跡，是非的衣裳並不能保暖，脫去紅塵這染滿煩惱的破舊短衫，我帶著唯一屬於我的季節，上路。
無庸置疑，跋涉萬水，足履千山，沒有我追尋事物的源頭，也沒有任何相關的迷惘消息，應該那種值得被保存在我意念下的瑰寶，而我目前不過只擁有些許廢棄不堪利用，預備回收的時間罷了，而諷刺的是我根本沒有運用時間的餘裕。仰望巍峨青山，俯瞰青翠遍綠，時間造就任何樸素且自由的事物，卻無法塑造頹廢美的形象，於是我開始回憶，從衰敗腐朽的腦海裡提取仍然具備柔軟度的可靠依據。印象中，自稱是父親的人總是以具備恨意的漠然姿態睨視著幼小無知的我，以粗大長滿繭的手掌摑我耳光，穿插我當時聽不懂的一連串話語，不過我體會的出，他為了某種事物十分憎恨著我，這就是具備血緣關係的親子，難怪即使我即將面臨死神，他也不聞不問，只是放任著我去飄蕩，以陌生人的態度在遠方嘲笑著我的無能無知，我對此不禁苦笑，我並沒有憎恨的權力，即使我一向是自力更生過來，我並沒有依賴別人因為自我意識作祟而勉強遞過來的渺小同情，也許是過於逞強和執著，我沒有任何值得交心的朋友和親人，所有人以看著穢物的神情斜視著我，要不然就是不自然的無謂討好，似乎只有影子陪伴著我，而這是我喜歡黑夜甚於白晝的原因。
白天是惡夢的開始，晚上是惡夢的間歇，不過習慣孤獨總能令人堅強，在折磨下我終究無法選擇屈服，於是我慘烈戰勝，卻也失落了足以讓我彌補一生的人性。從此我遭受鄙視的機會也沒有，至少我在這短暫的回想中，我歸納出真正足以讓我信服的理由。我是失去母親的孤兒，而且我是唯一的兇手。這是我根據父親的言論態度而推論出的結果，而事實似乎不謀而合，是我不願意去記起這個真實的殘酷罷了，其實我早已洞悉自己存在的無力感，也是在父親離我而去的那一個年幼的夜晚，我開始與影子相依為命。
狠心遺忘流淚的本能，強暴自己的精神，讓自己無法像個正常人光明正大在陽光籠罩下活著，在光亮下我似乎會看見父親怒嗔的神情而膽怯起來，於是我憎恨起白晝，只因為我無法憎恨那憎恨著我的父親，即使那不受重視的留戀想昇華成牽引命運的力量，但現實果斷告訴我，我無法一個人堅強勇敢的對抗，事實總讓人渾身無力且倦怠，發覺真相或是不願承認真實並不能改變我是他人腦海中的悲劇的小插曲，我開始讓眼睛闔上，輕數著過去沒仔細凝盯，在天空中不斷跳舞的星辰們。只是逐漸失明讓我無法再做睜眼這無意義的動作，我放下一切，一切放下我的身軀，我挑選沒有生命的荒地，希望做個空白結束，向最初的無奈學習，於是夢第一次侵襲了我。
夢中，我不斷以全速奔跑在黑暗裡，背後有無數的嘈雜聲音，那些聲音如影隨形追蹤著我，我拚命狂奔，知道這並無法結束，在汗水及血水濡濕胸膛的瞬間，我瞥見一幢古色古香的小木屋矗立在無垠的黑暗裡，顯得十分不搭調，不假思索闖入且緊關起門，頓時聲音突然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漸漸安心的我，卻發現門內有從未認識的陌生人，於是我燃起敵意，卻又有一股熟悉的親切感，這是前所未有的錯亂，頓時我無法理解而昏了過去，在朦朧中似乎有人用手環抱著我，將我的頭緊貼著那溫暖的胸膛，我不願張開眼睛去接受事實，因為這是在夢中。
因為這是在夢中，我的意識告訴我即使是夢的幸福和憐憫，不過是別種形式的殘虐，我又何妨杜撰出讓自己痛徹心扉的幻想？話雖如此，我仍是好奇睜開了眼，但那人卻用溫暖的掌心掩蓋我的眼睛，似乎這是一種魔咒，睜開了眼會像灰姑娘一樣，我即將失去這震撼卻又平凡的親切，於是我又逐漸睡去，在夢中以安祥的姿態，在某人的懷抱中如嬰兒般睡著，我在恍惚中體會到自眼眶流出溫熱的液體，我知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後也是唯一的事實，在我的屍體不久後會被路人驚駭地發現時，我正處於從未經驗過的綺夢中，與某人一起，享受我們曾經無奈拋棄的時間，這就是屬於我的，真實。
